永生之魘免費閱讀二、蛻變(11)
「抱歉了,小老鼠。」
黑嘉麗屏息看著柏翰把神秘溪水灌進一隻倒楣被抓到的小鼠嘴裡,小鼠以驚人的速度迅速失去生命,像電影特效般在短短幾秒內變成乾屍。
「果然……」
柏翰像是發狂了一樣放聲大笑起來,無法抑止。
「什麼永生,全是笑話!」
柏翰笑到最後變成痛哭失聲。
黑嘉麗明白柏翰的心情。
要是還能流出眼淚,她也會和柏翰一樣的。
就為了一個永生的謊言,付出這樣的代價。
就像是老掉牙的詐騙手法:一開始有個神秘人登報刊登說付十塊錢可以獲得二十元,因為金額小所以有些人就嚐試了,果真得到二十元;漸漸的金額提高,參與的人數也因口耳相傳增多,到最後付出一大筆錢的時候,對方卻消失了。
這時受騙上當的人才發覺,對方只是不斷拿後來加入的資金來支付原先的承諾,最後在手邊累積一大筆金額後,便達到詐騙的目的而捲款逃走。
永生水也不過就是這樣一場低劣的騙局。
只是當初沒人料到生命竟然可以像錢那樣調度分配,然而事到如今柏翰和黑嘉麗也並不為此感到驚訝了。他們倆推測無臉人大概是失敗的永生人,必須靠自己去殺人來延續生命,而黑嘉麗因為已經很久沒這麼做,於是身體日益腐爛。
她自願讓柏翰在她身上做實驗。
「只要可以讓你痊癒,我們就有談判的籌碼。」柏翰思忖著。
「不是──消滅──?」黑嘉麗很意外。
「不是。就算真的找到可以對付永生人的東西,我們寡不敵眾也沒什麼勝算。」柏翰解釋。「對方騙了這麼多人上當,也不過是為了得到更多的生命吧?如果我們能提供這個,就有生存下去的籌碼。」
「這樣──好嗎──?」
柏翰沒有回答。
他不知道這麼做究竟會帶來怎樣的後果,甚至不知道他的推論是否完全正確。
所謂的「對方」到底是什麼,他也不曉得,甚至想猜都沒頭緒。
他只不過是試著去做他所能做的事情罷了──為了忘卻他無力去挽救的事。
柏翰看了「雨璇」一眼,然後別開頭。
「我們開始吧。」柏翰對黑嘉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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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愛的孩子,它溫柔地想,為了不切實際的理想,如此的努力。
神秘溪水延展成湖泊,再漫成汪洋,將柏翰與黑嘉麗所在的小屋包圍起來。
它從水中成形,離開水面,走向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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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翰和黑嘉麗協力在灌小鼠永生水的同時抽牠的血,抽出來的竟是透明液體,在光照下折射出彩虹般的繽紛七彩。
由於黑嘉麗的身體腐爛不堪,既沒有心跳也無法找出血管,他們決定將透明液體直接打入黑嘉麗手臂上的腐肉中。
透明液體一注入,黑嘉麗發出慘叫把柏翰嚇了一大跳。
「你還好嗎?」柏翰很擔心。
照理來說,她應該已經沒有任何痛覺了才對。
「還──好──」過了一會之後她恢復過來,回答道。
「剛才怎麼了?」
「我猜──可能──」她停頓了一下。「好像──是──小鼠──的記──憶──」
「小鼠的記憶?」
「還有──牠的──痛苦──」
柏翰沉黙下來。
看來動物和人類一樣,都能將自己的感受透過永生水傳達給他者。
「你的手……」
剛才注入透明一體的地方,雖然僅有一小塊──從腐爛的狀態恢復成像活人的皮膚一般光滑。
然而這個她全身唯一不腐爛的地方,卻令她感到噁心。
這是用剝奪一個生命換來的。
柏翰看著她,搖搖頭。
「我們不能繼續下去了,你會承受不了的。」
黑嘉麗沒有答話。
她知道柏翰說得對,不管他所說的是指身體上的痛苦還是心理上無法承受。
「這樣就要放棄了,真無趣,我可是專程大老遠來的呢。」它推開門走進屋裡。
柏翰和黑嘉麗聽到聲音大吃一驚,立刻轉身看向門口。
「你們想尋找的,就是我。」它微笑著向他們宣佈。
它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存在,當然也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
一開始的意識也是模模糊糊的,彷佛在更早以前它就不曉得沉睡了多久,然後漸漸甦醒。
它沒有形體,總是漫無目的地漂移,感受著它所到之處的一切。
時間是沒有意義的。縱然一切都在變化,但它不曾持續關注過什麼,或被什麼所影響。
它是一個獨立的存在。
直到那一天為止。
那是一個古老且原始的儀式,充滿生命力與慾望,熱切地把它從極遙遠處召喚過來。
那是一群,人。
它第一次感覺到有趣。它破天荒的不再四處遊移,停下來觀察這些小傢伙。
然後它確定他們殷切祈求的,就是它自己──無論他們給它的稱謂是神,或是其他名字。
它感到很驚奇。他們是如何知道它的存在呢?
他們是如此的渺小、脆弱又稍縱即逝,無法看見聽見觸摸或感覺到它,又為何堅信它存在呢?
觀察人類越久,瞭解他們越多,它就越覺得有趣。他們小小的腦袋總是能讓它在索然無味的時候及時給它新奇感。
人們總是貪得無饜,自私,愚蠢,自以為是,目光如豆,卑劣的性格數不勝數,卻偶爾能有令人動容的高尚情操之舉;這有時讓它感到耳目一新,有時卻又想狠狠踐踏。
於是它嘗試著接觸他們。想要直接在思想上交談,大部分的時候是徒勞無功的。不過它發現人類很容易受到暗示,它很輕易就能滲透進他們的潛意識。
人類歷史上的許多事件不是偶然的結果。然而它也無意將人類社會塑造成某個特定的樣子,只不過是隨著當時的心情喜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