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姬亂世緣免費閱讀第十六亂 離開·並未結束
白帝皇城·金僖殿
殿中前廳金色鳳椅上斜躺著一名女子,緞紫色絲錦華服,綰流雲髮髻,髻上別滿珠玉金翠,左右各插一支鳳凰金步搖,耳墜玲瓏鏤空祖母綠耳飾,雍容華貴。瓜子臉蛋上脂粉稍顯濃重,深紫色眼影細看之下還是難掩歲月的細紋,小巧朱唇卻顯得臉色更顯蒼白。
此刻她正用左手扶著頭,半躺於椅上,眯著雙眼,愜意自若。椅下跪著一個小婢,正為她細細染著右手指甲。這時門外走進一個粉色宮服小婢,跪下通報:
“啟稟皇后娘娘,蘇兒姑姑回來了,正在殿外等候求見。”
“諾。”紫衫女子正是白帝國皇后,祁碧鳳。
粉衣小婢得到指令,立馬退下通傳。不一會,流蘇兒便出現在前廳裡,見到皇后,立即跪下磕頭行了一個大禮。
“流蘇兒叩見皇后娘娘,願娘娘鳳體安康,禧福千歲!”
“快起來吧。”祁皇后幽幽說著,動作絲毫未變,眼睛都不曾睜開一分。
“皇后娘娘,奴婢不在這幾日,花醉兒她們可還貼心?”流蘇兒又是那個招牌甜笑。
“還能用著。怎麼,去了幾日就這麼空手而歸麼?”祁皇后說著,睜開了眼睛。
“當然不止。”流蘇兒走近些祁皇后,伸手在懷裡摸出了一個錦袋。
“皇后娘娘今日染的醉紅色真好看,但如果加上一些彩貝的細粉,便會顯得指甲更加閃亮有光澤。這些是奴婢精心使人磨的彩貝粉,娘娘試用看看?”流蘇兒邊說邊打開了那錦袋,只見裡邊是一些細末,閃著五顏十色的天然光彩。
“就你最會討本宮歡心!”祁皇后聽了,淺淺笑了一下。
“花醉兒,幫娘娘用上罷。”流蘇兒得到默許,便將那包彩貝粉遞給跪著的小婢。
“是……”那叫花醉兒的小婢伸手接過錦袋,小心翼翼地上到染好蔻丹的指甲上,再用鮮竹葉裹了。
“你下去吧,這兒由流蘇兒伺候著。”祁皇后發話了。
流蘇兒領悟,接過那小婢手上的工具,揮手使那小婢走了。她接著跪在錦蒲上,握過祁皇后修長的玉手,接著染指甲。
“你不是應該有些話要對本宮說?”祁皇后又眯上雙眼,似冷非冷地問著話。
“娘娘,這些日子我去調查了一下那把琴,發現遠沒有外邊傳聞的那麼玄乎,奴婢也試過彈奏,完全沒有問題。思茹郡主無法彈奏,估計只是玉手太嫩罷了,奴婢手拙,倒是能彈奏出來。”流蘇兒細細染著,一邊回話。
“哦?那便罷了。改日你將琴帶進宮來,本宮倒想見識一下這琴。還有呢?”
“娘娘換隻手吧,這邊好了。”流蘇兒弄好右手,便想讓祁皇后換隻手。
祁皇后便將頭枕在金絲軟枕上,把左手遞給了流蘇兒。
“太子殿下那邊也沒有什麼動靜,規矩得很。我在他殿裡看見除了日常的摺子外,並無什麼其他可疑的文書。平日裡他不上朝時也只是在自己殿內練字、畫畫,再看些經書,抄下佛偈,晚上則和他的侍妾廝混,夜夜笙歌。”
“果真如此?”祁皇后聽完流蘇兒的話,只是半信半疑。
“奴婢還去了一個地方,那是以前靜太妃住過的寢殿。現在是由會彈奏那把琴的琴姬在住,四周擺設都還是原樣,絲毫未曾更改。”流蘇兒邊說,邊麻利地弄著手上的功夫。
“哦?奕繁居然讓外人入住那裡?呵呵呵,這倒是個新聞。”祁皇后聽了,訝異之餘竟忍不住笑出聲來,直笑得頭上的步搖相互碰撞,發出叮噹脆響。
“只要他乖乖地,不要意圖不軌,他仍舊是本宮的好兒子。”
“那是當然,太子爺斷不敢亂來的,娘娘請放心。指甲已經染好,娘娘稍後就可以更加美豔動人了。”流蘇兒收拾好工具,站了起來。
“你退下吧,讓花醉兒進來伺候。給我好生看著奕繁,本宮不希望發生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下去吧。”祁皇后說完,閉上了雙目,不再發一語。
“是,奴婢告退。”流蘇兒看著祁皇后,施禮後便退下了。
大紅朱門關上的時候,她還喃喃說了一句:“這個老妖婆!”才走下長階,回了自己住處。
太子殿府·蝶谷園
傍晚時分,蝶千尋用過晚膳,靜靜坐在前廳椅上細細回想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事情一下子紛亂堆疊,她沉思了幾晚,得出一個結論,就是所有的線索都在於流蘇兒身上,不是麼?她的出現就如一石激起千層浪,許多迷紛至沓來,使一向冷靜的蝶千尋,也難以招架與理清頭緒。她究竟是敵?還是友?這個是蝶千尋現在迫切想要知道的。
回想那天她說將‘冰魄’留在太子殿府是最好的選擇,再然後那晚幫助自己躲過侍衛的盤查,她這麼做的用意何在,到底是想幫助自己還是有其他的陰謀?這些都讓蝶千尋腦海生波,糾結不已。
蝶千尋一晚上整整喝了三壺濃茶,思忖良久,入夜後都尚無睡意。直到天破曉,微光打入房間時,蝶千尋才做了決定。
她不能再受人掣肘,必須好好理清事情,趁著這段時間與奕繁交涉,她要外出打探消息,方可求證流蘇兒的話是否可行。思及此,蝶千尋草草梳洗了一下,讓青嵐上了些早膳用過,囑咐青嵐任何人都不見後,拿起準備好的包袱,打開後窗,按照之前摸定的路線,潛出了太子殿府。
蝶千尋從太子殿府後廚的一個小側門偷偷潛出,在附近一隱蔽處換上了包袱內準備的男裝,再將換下的衣服包好,藏在了一個小洞窟內。片刻後,她快步沿著大路往城內奔去。
青龍城·城中
“賣糖葫蘆囖!只要一文錢!又甜又香了!”
“大燒餅了!剛起鍋的了啊!熱辣噴香不買白不買了啊!”
“客官,看一下這瓷瓶吧,有上百年曆史了,這花色,這質地,買回去絕對不虧……”
蝶千尋來到城中心,發現這裡不是一般熱鬧,墟集上人頭湧湧,男女老少在街上就如過年般熱鬧。賣吃食的,賣雜貨的,算命的,各種行當一應俱全。蝶千尋穿梭其中,也被這熱鬧的氛圍感染。
許久未曾出到熱鬧的集市,難免覺得喧鬧。她向路人打聽什麼地方可以獲得城中各項消息,路人則告訴她要到:書香茶苑。
書香茶苑
蝶千尋來到時,茶苑內早已坐滿了人,生意火爆。只因今日茶苑請了當地有名的說書客前來說書,所以看客不少,一早就坐滿了。她向裡走,在靠近樓梯偏角的地方有一張茶桌,只坐了一個人。她看四周都無地可坐,只能上前拼桌了。
“這位兄臺,不知我可否坐下呢?”蝶千尋上前,雙手抱拳,客氣地詢問坐著的男子。
那名男子聽到問話,回過頭來,看見面前站著一名長相清秀的男子,他微微笑說:
“請坐吧。”
“多謝!”蝶千尋拉過椅子,坐了下來。
那男子也不多語,扭頭繼續看向臺中,臺上此刻正表演著倒茶的絕技,精彩之處臺下的人不斷連聲叫好。
蝶千尋見狀,自顧自取過一隻茶杯,倒了一杯茶慢慢喝起來。
“客官,要吃點什麼?我們這裡的點心很不錯的。”這時一個店小二湊近蝶千尋,殷勤地問道。
“不用了,我喝茶便好。”蝶千尋不欲久留,所以她回絕了店小二。
店小二見無油水可撈,便扳起了臉,對蝶千尋說:
“客官不吃食,只聽書的,也要給些場子費。”
蝶千尋見那店小二糾纏,也不多話,伸手進懷裡想摸些碎銀出來。結果摸著發現,銀子都在女裝上,剛走得急忘了取下。
“這位店家,剛走得急,銀子忘帶了,你看可以通融一下嗎?我坐坐就走。”蝶千尋也覺得有些尷尬與懊惱,自己疏忽了。
“沒錢還想來聽書呀,我們這裡可不是善堂,是做生意的地方!”那店小二原本就不待見蝶千尋,現在居然還告訴他沒錢,他的語調霎時變得尖酸刻薄起來。
“我……”蝶千尋一時語塞,正想說什麼,誰料卻被對面的男子打斷了。
“店家,這位兄臺的場子費我來付吧。”只見對面那男子掏出一些碎銀,遞給了店小二。
蝶千尋望著那名男子,見他長相清秀,衣著整齊,一身書卷味兒,不禁對他抱有好感起來。
“多謝這位兄臺出手解困,未請教兄臺大名,他日定當回報兄臺今日之恩。”
“兄臺不必客氣,有緣相聚都是朋友,小小的幫忙不足掛齒。在下姓木名書遙,還未請教。”男子手握一把紙扇,抱拳說道。
“在下……荀仟昳。”蝶千尋想了一下,把自己的名字倒了過來。
“哦,荀兄,多多指教。”木書遙聽了蝶千尋的介紹,伸手為她的茶杯添了些茶。
“客氣了,木兄。對了,想請教一下,這裡說書的人平日裡都說些什麼內容呢?”蝶千尋試探著問道。
“呵呵,說的都是些尋常事情,像一些巷頭巷尾的雜事,一些城中發生的大事偶爾在這裡也會說說。荀兄是外地人吧,所以不曉得這裡的情況。個人建議是,你聽聽就好,許多事情未必是真。”木書遙說道。
“多謝木兄提點。不知城中最近都有什麼事情發生嗎?我之前偶爾得知好像說有一把驚世絕琴來到了青龍城。”蝶千尋巧妙把話題轉到了琴身上。
“琴嗎?倒是有聽說過。上次說書客說在朱雀城有個妓院,好像是叫什麼百花苑的,裡邊有個頭牌花魁彈得一手好琴,曾經使無數富豪商賈沉迷不已,後來那頭牌消失了,隨後就傳她隨身的那把琴有著秘密。至於是什麼秘密,我也不甚知曉。”木書遙說著喝乾了一杯茶。
“原來如此,我也是好奇罷了,多謝木兄。”蝶千尋拱手致謝,木書遙也只是笑笑。
“開講了啊!都靜靜都靜靜!”只見看臺上一個店小二吆喝著,接著一名身著淺灰長衫的男子搖著紙扇,開始了說書。
“傳說江湖上有個神秘的殺手組織,叫千寒宮。這個組織的殺手個個都是精煉有素的,之前頻頻各地的高官被殺害,都是這個千寒宮,做的好事。”
蝶千尋一聽這話,臉色頓時變了。何以這個說書客,居然能說出千寒宮的事情!?
“說書的,你不怕那千寒宮的殺手把你滅了啊?”臺下忽然有人戲謔地說了一句,惹得周圍的人鬨堂大笑。
“嘖嘖,兄弟你就不懂了,老夫要說就不怕找上門來。千寒宮都是過去傳說了,如今早已銷聲匿跡,哪裡還有人會上門尋仇喲!再者千寒宮僱一個殺手,那可是價格不菲呀!老夫一介草民,哪有人捨得下重金懸賞老夫的人頭?”那說書客說得興起,還用手中紙扇敲了敲桌子。
“莫吵嚷,待老夫接著說。那千寒宮啊,早些時候可是讓江湖人士聞風喪膽,但是後來卻消失無蹤了,大夥不覺著奇怪嗎?老夫估計,一定是殺得太多重要高官,驚動了朝廷,朝廷派人,滅了!”說書客說著端起茶杯呷了口茶。
“快接著說呀!”臺下的人正聽得興起,不時催促著說書客。
“莫急莫急。朝廷的人可不是吃乾飯的,再說了,就這麼個小小的殺手組織,還妄想顛覆朝廷?嘿!笑話!也不想想朝廷可是統治一個國家的所在,會怕你這麼個千寒宮麼?一個命令下來,千寒宮早就死千回百回了不是。”說書客捋捋鬍鬚,神態得意洋洋。
蝶千尋內心不住打顫,如果這個人說的話是真的,覆滅了湄玡谷,迫使千寒宮四分五裂的是朝廷的話,那也說得過去。因為只有朝廷,才有那麼大的人力物力來顛覆一個暗黑的殺手組織,而且就如捏死一隻螻蟻般容易。
“你們可知道,朝廷裡誰最厲害?當然是國師了!據說他深不可測,很多事情就連皇帝,都要聽信他的意見,可以說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啊!所以說千萬別得罪朝廷,我們小老百姓還是安分守己,做好一介草民該做的事情。”說書客說得神秘兮兮,最後還加了一句奉勸的話。
蝶千尋越聽越不是滋味,如果真是朝廷所為,那麼一切的根源就來自於朝廷的干涉。另外還有一個疑團是,當初到底是什麼人要千寒宮去殺那麼多朝廷高官呢?估計也只有伯牙才知道了。
“你沒事吧?臉色好像不太好。”木書遙見蝶千尋聽著聽著就一直低著頭,臉色還鐵青鐵青的,不禁擔憂地問道。
“哦,我沒事,讓木兄見笑了。估計是場子里人多,比較氣悶,我待會出去透透氣便好。”蝶千尋聽得木書遙詢問,抬起頭答道。
“嗯,沒事便好,這裡的確人多嘈雜,空氣焗悶,你應該比較少來這些地方吧。”木書遙微笑說道。
“嗯,多謝木兄關心。時候也不早了,我先告辭,多謝木兄的茶,來日有緣再會吧。”蝶千尋說完拱拱手,站了起來。
“荀兄也是,好生保重,再會!”木書遙也站了起身,拱手示意。
蝶千尋轉身離開了茶苑,她已無心再逗留城中,就算這裡有多麼熱鬧。她現在只想回去好好再次梳理一下今天得到的信息,才好做下一步的安排。
她回到換衣衫的那處僻靜地方,將藏著的衣衫取出速度換好,沿來路悄悄返回,順利回到自己住地,無人發覺。
蝶千尋靜坐良久,忽然覺得可以聽信流蘇兒的話,雖然不可而知她說的是不是真,但今日所聞已是不小的震動。現在最糟糕的是無法與伯牙聯絡將消息傳出,因為要聯繫伯牙就必須聯繫上“隱”,伯牙的影蹤一直都只有“隱”才知道。而自從湄玡谷遭變後,“隱”也失去了蹤跡,無處可尋。
打定主意,蝶千尋決定還是將‘冰魄’放在思茹郡主那裡,才是萬全之策。現在江湖上也尚不知有多少明裡暗裡的敵人存在,居然連說書的人都知道千寒宮的存在了,可想而知‘冰魄’被人知曉的可能性非常大,隨時成為江湖獵奪的目標。
既然如此,放在太子殿府內雖說不是最安全的,但有著太子這層的庇佑,相信也比跟著自己要安全。主意定下,她來到書桌前,提筆疾書寫了兩封信,一封給思茹郡主,一封給太子奕繁。她實在不想再面對奕繁,所以修書一封,準備悄悄離開。
她將寫好的信放在前廳的茶桌上,壓在茶盤底下,提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細軟,一個人悄悄沒入夜色中。
她趁著夜色趕到城中,城中已沒有上午時候的熱鬧,但街上仍有三兩人群走動。她找了一間客棧,決定投棧於此。此處靠近上午去過的書香茶苑,容易探聽消息,再者這裡地理位置較為寬闊,有事情也能及早離開。
翌日
太子殿府·澤祈殿
“小女子今遂太子殿下之意,暫將琴置於府中保管,隻身離開。還望太子殿下與思茹郡主能好好愛惜‘冰魄’,切勿損壞。待有朝一日,小女子定回府取回先師遺物,不負先師最終託付。”
流蘇兒唸完蝶千尋書信中的內容,闔上信箋,看著奕繁。只見奕繁繃著臉坐在太師椅上,一言不發,怒氣隱隱浮現。
流蘇兒內心嘆了一口氣,既然那麼在意別人,何苦要攆走她呢?
“千尋怎麼那麼傻,皇兄,你太過分了!”思茹郡主說完,憤憤不已,徑直站了起來,大步走了。
流蘇兒揹著手,靜靜盯著奕繁的反應。只見他仍舊一語不發,只是闔上雙眼,眉頭緊蹙,牙根咬得死緊。
流蘇兒臉上浮上一抹淺笑,這一幕閉目養息的奕繁沒有看見。
“太子爺,您說我們要去尋找蝶姑娘嗎?這青龍城如此之大,她一介女流……”流蘇兒話還沒說完便被奕繁冷冷打斷。
“她的死活與我無關,今日起她不再是我府裡的人,你們也不許去尋她!”
“那就不尋罷!太子爺,日後有我流蘇兒在,還怕沒有好的琴音可聽麼。”流蘇兒嗤嗤笑道。
“下去吧,一大早給思茹吵得我頭疼,你也別來煩我了。”奕繁說著揮了揮手,示意流蘇兒不能拒絕他的命令,他已不想再多說什麼。
“是,太子爺好生歇息。”流蘇兒這次似乎很乖巧,她靜靜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門外的流蘇兒,原本嬉笑的臉瞬間垮下,變得森冷無比。她將蝶千尋留下的信箋緊緊握在手中,再打開手時,信箋完全變成了碎片,隨風飄散了。她看著飄散的碎紙片,站了一會兒便也轉身離去。
下回預告
蝶千尋隻身暗藏在青龍城中,又探得哪些消息?流蘇兒為了諂媚竟將‘冰魄’帶入宮中向皇后獻寶?蝶千尋為奪‘冰魄’竟隻身闖入皇城,命運堪輿?且看下回第十七亂闖入·轉與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