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後免費閱讀第十四章,羞辱再二、再三
林金植遲疑了一下,將書拿起來,自己已經表白態度的情況下,紀春琳仍然這般堅持,想來這書確實和那兩本不一樣。雖然對她寫的東西沒有興趣,可是自己要是再次拒絕,林金植擔心紀春琳會轉身回去折騰龔文彰。
看林金植一臉不奈地拿起書,紀春琳暗暗鬆了口氣,只要他肯看,紀春琳相信他一定會被這本書的魅力所征服,至於他對自己的羞辱,紀春琳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果不其然,林金植敷衍的表情在看過一頁後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震驚和專注。他的目光就象飢餓的人突然發現了一桌盛宴,熱切而貪婪地吞噬著文字傳遞出的信息。
紀春琳靠進椅子,仔細地打量林金植,原以為他只是龔文彰的好朋友,自己好聲好氣,以禮相待,能夠氣氛融洽地從《仙遊記》轉到這本書上,沒想到他對龔文彰的關心遠遠超過朋友的情誼,會那樣完全不講情面地訓斥自己。幸好自己帶來的這本書夠分量,將他深深地吸引住,可是,他對自己如此牴觸,能接受自己提出的售價和銷售模式嗎?紀春琳覺得心裡沒底。
時間飛逝,林金植一會便將二十章的內容看完,詫異地翻著後面空白的頁面,急切地問道:“後面呢?怎麼沒有了?”
紀春琳看著他,問道:“林公子覺得此書如何?”
聽到紀春琳的聲音,林金植如夢初醒一般皺起眉,疑惑地看著她問道:“這書是你寫的?”這樣嚴謹大氣激盪男兒熱血的文字絕不可能出自一個青樓女子之手。
“不是,”紀春琳乾脆地承認,“這是一位叫羅貫中的老先生寫的,我以前看過,覺得非同一般,便背了下來。”
“這書只有二十章?怎麼象是沒寫完。”林金植問。
紀春琳搖頭,“全書總共有一百二十章,這是頭二十章。”
“那後面的內容呢?”林金植已經被吊起好奇心,急切地問道。
“林公子願意聽聽我的提議嗎?”紀春琳問。
林金植根本不願意把紀春琳的話聽進耳朵,問道:“你說這本書是羅老先生寫的,請問這位羅老先生現在何處?”
“他已經故去很多年了。”紀春琳說。
死了?林金植心裡暗歎可惜,自己福薄,無緣與這樣一位絕世高人相見,轉口問道:“他的家人在哪,紀姑娘可以幫我引薦一下嗎?”
紀春琳答道:“這書是我在舊書攤上看到的,書面上寫著羅貫中著。他有沒有家人,現在何處,我並不清楚。”
林金植被紀春琳滴水不漏的回答弄得沒了脾氣,他看著她,疑惑她有什麼提議,而自己要不要聽。
面對林金植的探詢,紀春琳平靜地回視。
對視間,林金植忽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想當初,她是鄴城第一美人,無數男人寵著慣著,自然桀驁不馴,可如今…林金植仔細地打量她,她的衣裳雖然是新做的,布料卻十分粗糙,頭髮簡單地用黑繩固定住,連木釵也沒有一隻,再加上可怕的陰陽臉,就應該象鞋底的泥一樣,卑微怯弱地等著男人的施捨,看男人的眼色過活。而紀春琳靜靜地坐在那裡,淡淡地看著他,她這份寵辱不驚的從容從何而來?
“我聽文彰說,你準備開個糕點店?”林金植轉變話題說道。
紀春琳點頭,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你要多少錢?”林金植問。
果然和自己預料的一樣,他以為自己只是為糕點店開張而籌錢,根本不願意聽自己的意見。
“這本書,我原本一百兩銀子賣給你。”紀春琳說。
林金植只覺得紀春琳貪婪,沒聽出來她聲音裡的失望,想了一下,大方地說道:“一百兩銀子?行!只要你保證以後乖乖地聽文彰的話,我可以給你。”
“我不要!”紀春琳站起身,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會和瞧不起我的人合作。鄴城又不是你一家書局,你不買,自然有人會買!”
“哈哈哈哈!”林金植放聲大笑,“除了我念在文彰的份上,會花一百兩銀子買這本書,還會有誰願意出這個價錢?”
“公子聽過‘不裂手之藥’的故事麼?”紀春琳平靜地反問。
“什麼藥?”林金植一怔。
“古時有一群世代在河邊洗衣的人,他們有一種可以防止冬天裂手的藥。有人以百金購買,獻於梁王。梁汾之戰,梁國士兵因為用了此藥獲勝。梁國大喜,封獻藥者為候。同樣的東西在不同的人手中,價值會千差萬別。公子以為這本《三國演義》,再貴也不會超過十兩銀子,若能採用我提出的銷售方式,它的價值遠遠超過一百兩銀子,並且能給書局帶來前所未有的名氣。”紀春琳說。(注:該故事出於莊子的《逍遙遊》,紀春琳根據這個世界的歷史,稍作改編。)
林金植大笑。
紀春琳冷冷地看著他,等他笑完,平靜地問道:“公子不信?”
林金植瞪著她,她的堅定讓他好奇,然而他實在不願意局勢由她控制。林金植不說話,只是看著紀春琳,他不介意她走出去,這筆生意能不能談成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的影響,對她卻是至關重要,所以她只是站在門口做出走的姿態,絕不敢輕易從這個門走出去,除了自己,她不可能從其它人那裡得到她想要的那筆錢。
紀春琳嘆了口氣,悵然想到,這世上除了龔文彰,怕是再沒有誰會待自己寬容。她想著,慢慢走出門。
林金植不可置信地看著紀春琳走出去,直至她的人影消失,仍然不敢相信她真的會走,除了自己,她能從哪裡搞到錢?連忙大叫:“來人!”
看到紀春琳從後面走出來,釋文還以為她已經和林金植談妥了事,連忙笑著迎上來招呼。
紀春琳迅速調整好心情,同樣笑著應酬,道:“釋掌櫃,我有件事想請您幫忙。”
釋文連忙說不敢當,只能盡力而為。
紀春琳道:“我想租房子,這街面上的事,您比我熟,能否幫我打聽一下,這周圍有沒有前面帶店面,後面可住人的宅子?”
釋文疑惑地問:“你要搬家?”
紀春琳點頭,“嗯,我想做生意,搬到街面上來,方便一些。”
釋文前幾天去林府交帳,還吃紀春琳做壞的點心,所以聽紀春琳說想做生意,並不吃驚,連忙答應。
兩人正說話,一個夥計從後院跑過來,向紀春琳道:“紀姑娘,我家少爺說,可以答應你的條件,只要你不要耽誤龔公子的學業。”
紀春琳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道:“麻煩你,告訴你家少爺,在下不會耽誤龔公子的學業,其它的事不需要他操心了。”
釋文聽到兩人的對話,才知道紀春琳和自家少爺的談話並不愉快,臉上頓時露出尷尬為難的表情。
紀春琳見了,心頭一沉,來到這個世界,她認識的人不多,能說得上話的人也不多,若林金植吩咐釋文不許幫自己的忙,自己想找個好店面只怕又要多些麻煩。
想歸想,紀春琳面上卻沒露出半點,依舊笑著向釋文告辭。
送走了紀春琳,釋文連忙回到書房,林金植已經聽到夥計的稟報,一臉鐵青地坐著。見釋文進來,問道:“她剛才和你說了些什麼?”
釋文道:“她要小人幫她找間帶店面的房子,她要搬家。”
林金植聽了,‘騰’了一下站起來,這賤婢居然真的以離開龔文彰,擾亂他的心情,影響他的學業來要脅自己!他大叫道:“來人,備轎!”
轎子追下去,直追到龔文彰的家,也沒有看到紀春琳的影子。林金植坐在轎中疑惑,紀春琳跑哪裡去了,她一個女人家,怎麼可以拼得過兩個大男人的腳力。或者,她其實還是在玩欲擒故縱,躲在什麼地方,等著自己將她叫回去,去聽她的主意?
林金植正坐在轎中猶豫,忽然從轎窗看到紀春琳,她目光平靜地看著自己,道:“林公子不必擔心,春琳不會耽誤龔公子的學業的。”
“那你搬出龔家是什麼意思?”林金植問。
紀春琳道:“我會說服龔公子和我一起從這裡搬走。”
“什麼!”林金植瞪圓了眼睛,“為什麼?”
為什麼要帶龔文彰一起走,這個問題讓紀春琳覺得莫名其妙,不能讓龔文彰分心,耽誤他的學業,可自己又不能放棄做生意的念頭,那麼當然要帶著他一起走了。
紀春琳理所當然的表情落在林金植的眼裡,卻是另一個意思,她口口聲聲說離開他,卻一步也不肯放鬆,只能說,她從來就沒有真的想離開他。
林金植並不象父親那樣固執,既然兩個人都不肯放手,自己也沒必要再堅持了,紀春琳也不是傻瓜,自己給她一條活路,她也不會硬要往龔文彰的臉上抹黑。林金植偏頭靠在轎壁上,問道:“你什麼時候有空,或者,我們可以再來談談你那個計劃?”
他終於肯聽自己的計劃了,而不是高高在上地施捨了。可他那樣一再地羞辱自己後,還要告訴他,自己的計劃麼?
紀春琳剛才跑了幾家當鋪,仔細對比了戒指的價錢,如果全賣掉,足夠自己需要的資金了。可是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賣掉這些東西,這是她最後的保障,唯一可以攥住的救命稻草。
要尊嚴,還是實利?紀春琳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