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幫主免費閱讀第十三章 出嫁
喬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悄悄在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立刻疼的齜牙咧嘴,強忍著才沒叫出聲,心中一沉:“這不是在夢裡?”一時間昏昏噩噩,恍恍惚惚,不住地在心裡問自己:“不是跟曹操一起進來搶媳婦的嗎,這醜八怪呢,難道是他算計的老子,嗯,定是他算計的。媽了個巴子的,這人長的醜,也是陰險無比,好好地跟他來抬媳婦,卻算計老子。”
咬牙切齒地問候著曹操家人,窗外忽響來絲竹樂聲,跟著鑼鼓、銅、嗩吶,咿咿呀呀彈唱起來,另有幾十人哈哈大笑,嘈雜聲、喧鬧聲,此起彼伏。
喬衫差點跳起來,心裡直叫:“怎麼辦,怎麼辦,吉時已到,新郎帶人接新娘子了?”他身著紅襖、臉敷脂粉、描著眉毛,出現在女子閨房,而新娘又不見蹤影。如此情況,根本不必費神思想,便知道,不是新娘不見蹤影,而是他便是要出嫁的新娘。
如果他是女的,這麼稀裡糊塗地嫁掉也沒什麼,問題是他是男的,稀裡糊塗娶一方老婆倒是可以,這稀裡糊塗嫁一個男人,卻是萬萬不成的。
那兩名丫鬟,聽得外面悠揚的嗩吶聲,倒嘻嘻笑個不停,一個說:“聽外面吹吹打打,想是小姐日思夜想的周公子來了。”
另一個說:“不,是周公子日思夜想咱們小姐。”
一個說:“咱們討多少喜錢,才讓周公子把姑娘接走。”
另一個說:“我看至少得十兩。”
喬衫聽得心慌意亂,尤其兩人說“周公子日思夜想咱們小姐”,一顆心更是怦怦直跳,手心裡滿是汗水,更是有些害怕:“他日思夜想的小姐,現在變成一個長著大鬍子的禿頂男人,不知道如何處置這一個禿頂?”想到“禿頂”,他也是氣惱之極:“這店小二也是的,好好的,把老子剃成禿頂。”
越想越氣,越氣越是心慌,不耐煩地擺擺手,示意兩名女婢快快出去。
兩名女婢一愣,相視一眼,都想:“小姐對這門婚事期待已久,怎地這時看著有些不高興呢,對了,是蔡中郎的樂譜……”兩人不禁苦笑:“小姐什麼都好,就是對這‘樂’太過痴迷,鍾繇的字,曹不興的畫固然有名,但在小姐眼裡,還是比不上蔡中郎的《廣陵散》啊!”
穿紅衣的婢子小心地說道:“蔡中郎的樂譜沒有送來,不過這一張焦尾琴倒也不錯,前幾日,小姐纖手撥弄,便有幾隻小黃鶯跟著恰恰鳴叫,那才叫好聽呢!”
穿綠衣的婢子也說:“聽說蔡中郎這一張焦尾琴還有個典故,說是聽到一塊桐木在火中爆裂的聲音,知道是一塊上好的木材,便把它揀出來做成琴,音色果真是美妙無比,但是木頭尾部燒焦了,便喚這琴叫焦尾琴。小姐,這可也是當世獨一無二的大禮呢!”
喬衫心不在焉,兩婢子說些什麼,一句也沒聽到,心中只是焦急,擺手讓兩人出去,她們也不出去。
不出去也好,他鼓足勇氣,決定把蓋頭掀開,好讓兩人瞧個清楚,他可不是什麼小姐,嘴裡也有句話要說:“你家小姐不知去了哪裡,招呼大家夥兒快快找吧!”話到嘴邊,卻又想到:“掀起蓋頭,她們瞧到我這副模樣,必然會聲色俱厲地問我是誰,怎地穿了小姐的衣裳,又要問我為什麼冒充新娘?”
這些問題他一個也回答不上,不是回答不上,是不知如何回答。
最後他還是決定向兩位婢女坦白,他喬衫也是受害者,罪魁禍首是曹操這個醜八怪。
一隻手到頭上的紅巾,正要一把扯下。
突然不知有多少人擠進房來,一個個嘻嘻哈哈地笑著,一個粗獷的聲音,道:“喬姑娘,黃蓋向你道喜了。”跟著這人又大聲道:“快快抱了喬姑娘走,哈哈,喬姑娘可別見怪,黃蓋武人出身,說話語氣難免粗魯的緊,本待……本待……照著什麼六禮儀、七禮儀一步步地來,但周郎身居要職,這個……這個……所以咱們這親事可得快些,哈哈,哈哈……”
一行人哈哈大笑,兩女婢卻是暗暗皺眉,心想:“別說小姐這大家閨秀,便是尋常百姓人家的女子閨閣,也不是隨隨便便便能湧進來這麼多人,還都是些男人,周公子怎地也不阻止?”轉念想到:“周公子乃武人出身,行軍打仗佈陣是一把好手,這一些繁文縟節想是不知。”
兩人自知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便有諸多不快,也不可顯露臉上,立刻咯咯笑起,其中穿紅衣的女婢,一攤手,道:“黃伯伯……”
那黃蓋哈哈一笑,從懷裡取出兩個金燦燦的元寶,每一個上面纏著一道紅線、一枚銅鏡,道:“喜錢是一定要給桃紅姑娘的,芙蓉這丫頭也少不了。”將臉一板,道:“什麼黃伯伯,叫黃大哥,或者叫一聲黃老哥也行,這‘伯伯’恁地將老夫叫老了。”
喬衫緩緩把手垂下,心想:“這麼多人在場可不適合掀掉蓋頭,讓大家夥兒看到新娘子是個長著一部大鬍子的禿頂,倒會對新郎說三道四、指指點點,還是待人少時——最好只剩我與新郎兩個人,再掀吧。”隔著頭巾看不真切,只隱約瞧到那聲音粗獷之人身形魁梧。
心中一動:“他叫黃蓋?他說是周郎來接喬姑娘……”
黃蓋一面大聲說話,一面推著人群中一個高大健壯之人,這健壯之人走上前來,方縐縐地行了一禮,嘴裡說起什麼話,是些“今後一定待你好”、“我的心裡只有你”之類,餘人開懷大笑,眼睛都笑的迷起來,倒沒注意新娘子有沒有女孩子扭扭捏捏之態。
喬衫一來想不到女孩子在這當口會扭扭捏捏,二來腦筋也轉不到那個方向,周瑜這翻甜蜜話兒實在是起不到什麼作用,心中只想“黃蓋”、“周郎”、“喬姑娘”三個人。
歷史上大大小小的人物的生平履歷都在他胸中記著,之前又聽到鍾繇、曹不興、蔡邕,這黃蓋自不需多想,定是東漢末年那一位有名的大將,早年為郡史,後跟隨孫堅走南闖北,孫堅是孫策和孫權的父親,而孫策與周瑜關係交好,黃蓋剛才提到“周郎”,莫不是哪一位“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少年英雄?
如果是這樣的話,此次出嫁的姑娘自當是與他傳有佳話的小喬……
正待去想小喬生平事蹟,身子突地一輕,已被人抱在懷裡,喬衫一呆,微微愣了愣,才知是被這個“周郎”抱在懷裡,登時大急,下意識地掙扎起來,他也不敢用力掙扎,生怕一個不小心蓋頭掉下來,只輕輕地扭了一扭。
這“輕輕地扭了一扭”可了不得,方才壁上一副不見容貌的圖畫,已讓喬衫痴痴呆呆、魂不守舍,可見小喬魅力如何。
本是喬衫扭了一扭,周瑜卻以為是小喬,心中一蕩,一隻手便很不規矩地在她腰上輕輕捏了一把,然後幾聲情侶相處一起的快活笑聲,跟著是以很低很低的聲音,道:“我剛才對你說‘我的心裡只有你’,你卻不為所動,是不是氣我帶這麼多人進你閨房……這確是有些唐突,唉,明天便要隨孫策大哥去都城辦要緊事,咱們這婚事只得快些,如果不帶大家夥兒過來,桃紅和芙蓉堵著門,要我彈琴、舞劍……你也知道坊間有一個傳言,說什麼‘曲有誤,周郎顧’,桃紅故意要你彈錯幾處,讓我在門外細細辨出錯誤處在哪一處,這可大大的耽誤時間,怕捱到黃昏、深夜也走不掉,還望依兒莫怪……”
喬衫鼻中“唔唔”幾聲,含糊以應,身子再也不敢亂扭,心中憤憤地想:“這周瑜在歷史上也是一尊人物,怎地……對人動手動用,好不下作……”
出得閨房,陽光直直地射下來,四下裡皆是看熱鬧的人。
喬衫生怕小喬她爹爹孃親或者姐姐什麼的,過來拉著他的手叮囑去到婆家注意什麼,又擔憂蒙在臉上的紅巾經陽光一照,變得透亮,被人瞧到他那部大鬍子,一齣閨房便把頭埋在周瑜懷裡,兩手緊緊地拉著紅巾,突然間想到只顧鬍子的話,後腦勺就要掉出來,被人看到禿頂,哪也是糟糕之極,忙將紅巾向後拉扯、遮掩,腦袋幾乎鑽進周瑜懷裡。
圍觀的街坊、鄰居一個個笑的合不攏嘴,瞧到新娘這副扭扭捏捏,手慌腳亂的樣子,都以過來人的口吻,道:“今兒還羞一些,明兒就不了。”
而一些中年老漢卻滿嘴漏網地笑著道:“不用明兒,今兒晚上就不了,哈哈,哈哈……”
連桃紅和芙蓉那兩婢子這時也是喜笑顏開,倒沒怎麼留意,便是留意,喬衫此時被周瑜抱在懷裡,倒也不好瞅出:“小姐好似長高了半個頭。”
伊人在懷,又是這般親暱之態,周瑜喜不自勝,本來還想:“依兒的份量倒是不輕,怕是有一百二十斤。”這刻卻只是嘿嘿笑個不停。出得大院,門口停著一頂大紅花轎,轎伕們摘了圍幛、門簾,奴僕、家丁們放了炮杖。
周瑜一躬身,將喬衫送入轎中,然後拉著他的手,輕輕捏了幾下,這才笑嘻嘻地轉身上了一匹赤紅色的高頭大馬。
坐上軟軟的紅羅茵褥,喬衫崩的緊緊的神經才稍稍鬆懈,待得圍幢、門簾擋上,窗簾、軟屏夾幛垂下,他這才大鬆口氣,然這口氣還沒松完,心中又是一緊,依照他家鄉風俗,這當口,會有親人過來喂糖水,不由得又是寒毛倒豎。
所幸十里風俗便有不同,此地並無喂糖水的習慣。
只聽得轎伕們一聲吆喝:“起轎!”
吹打手分外賣力地將嗩吶吹的哩兒朗哩兒啷,喬衫身子已經騰空,然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原來他第一次坐轎子,而轎伕們得到賞賜不少,竟在大門口甩起轎子,這“甩轎”可是轎伕們的一項紙質,於行走間,轎身卻又忽左忽右,盪鞦韆一般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