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欲執心免費閱讀第十五章 比試(二)
各派掌門抽籤完畢,決定出上場順序之後,第一個上場的便是適才那個被左丘禪叫到身邊低聲囑咐的弟子,是一個相貌平平的書生打扮的青年人,手裡提著一支尺餘長的狼毫大筆,一身儒雅風度,倒與左丘禪有著三分神似。
這書生上場之後,向著抽著二位籤的對手天河劍宗的弟子拱了拱手,示意開始。天河劍宗弟子點了點頭,手指掐訣,長劍化作流光,凌空便向書生斬去。
楊業在場外看著,耳邊傳來墨無傷的聲音,“看仔細了,這人便是你的對手,注意他是如何用浩然氣對敵的。”
飛劍快要臨身時,只見那書生一聲輕喝,袍袖朝那飛劍一揮,空氣中傳來一股波動,卻不是靈力產生的震盪,那飛劍便被擊偏,接著書生毛筆隔空朝對方一點,那天河劍宗弟子感到有一股力量襲來,不及召回飛劍,倉促間便運轉靈力護體,欲要硬抗,那股力量及身,卻是直接穿透靈力防禦,打在身上。那天河劍宗弟子立刻噴出一口鮮血,萎頓在地,飛劍失去控制,也掉在了地上。
那天河劍宗的弟子已經是入微境中期的實力,天河劍宗的功法又以犀利善戰見長,碰到這書生,竟然一招便已落敗,雖然有大意失手的原因在,也可看出那書生的修為之高。
“這便是浩然氣,極為奇異,能夠抵禦靈力,但是靈力卻對其毫無防範之力,只能躲閃,或者以法寶招架。因此在低階弟子比鬥中,浩天府弟子極佔優勢。但是金丹境以上修士,比起浩天府來,便不吃虧了,一來修士到金丹期後,神通大增,大多便有了抵禦這浩然氣的的手段,二來,自金丹境起,修士便不是單獨依靠自身靈力對敵了,而是開始操控天地靈氣對敵,神通威力便會大增,而浩天府的浩然氣,卻只能一直依靠自身蓄養,無法藉助外力,想要達到金丹修士那般神通威力,比之修士結丹,尚要困難許多。看這書生神通的威力,大抵已經相當於入微境大圓滿境界的實力了,不出意外的話,剩餘幾場,也要穩贏的。此人顯然是左丘禪專門派出來對付你的,你要小心了。”
卻是清河在一旁輕輕向楊業講述這浩然氣,話語中透著憂慮,對楊業全無把握。楊業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周子元在一旁聽著,不知想到了什麼,向清河問道:
“那這浩然氣對那霧隱深淵的混沌之氣如何?要是有高階浩天府的修士帶著混元珠,能夠隔絕那對靈氣極為敏感的混沌之氣嗎?”
清河聞言笑笑,說道:
“這個你卻不需擔心,傳聞這天地開闢之前,便是一片混沌,這天地共這天下萬物,皆是出自混沌,浩然氣雖然奇特,也如靈氣一般,逃不過混沌之氣的感應,對那混沌之氣,也不會比靈力更有抵禦之力。所以浩天府的修士,也只能由入微境實力的弟子帶著那混元珠進霧隱深淵,絕無可能有高階修士進入其中。”
果如清河所言,幾輪下來,那書生都輕鬆獲勝,只因一來各派都曉得這書生是左丘禪的殺手鐧,特意用來對付墨無傷的那個弟子的,抽了首位籤,便是怕萬一排在楊業之後上場,楊業先被別人擊敗,遇不上楊業。左丘禪既然用這書生上場,顯然是認為這書生有實力連撐六輪,最後遇上楊業並擊敗的,實力自然不會低了,因此各派便只派了修為低些的弟子上場,留著好手去爭剩下的九輪。
輪到楊業上場時,楊業深吸一口氣,在周圍或擔憂,或好奇,或期許的眼光中,走向了場中。
那書生等楊業上前,溫雅一笑,行了一禮,猶如世俗間同鄉學子相見,然後說道:
“楊道友還是認輸吧,你修為不過入微境中期,入微境圓滿的道友都敗於我手,你贏不了的。拳腳無眼,萬一傷了你,為兄過意不去。”
這書生話中自信滿滿,口氣雖大,卻並不顯張狂,能聽出是真心勸告,而非故意炫耀實力,貶低對方,並不惹人生厭。場外涼亭中的左丘禪也是點頭讚許,面露滿意,顯是這書生在其心中地位不低,只看他被左丘禪派出參加這局對左丘禪來說極為重要的比鬥,就可見一斑。
楊業卻是搖搖頭,“能不能贏是一回事,比或不比卻又是另一回事。”
書生聞言說道:“好!如此為兄便出手了,我不會留手的,楊師弟小心了!”
說完仍是狼毫大筆一點,一道無形氣勁在楊業感應中向楊業襲來,楊業側身躲過,長劍一揮,幾道青光閃現,分作幾路,向那書生全身各處要害斬去,那書生毛筆一揮,發出一道浩然氣斬向其中一道青光,浩然氣剛一接觸到那青光,便見青光一閃,消失不見。
“幻術?”
書生皺皺眉,浩然氣對幻術並無很好的手段,蓋因浩然氣不似靈力,並不能夠十分敏銳的感應出靈力波動,甄別其中真假。書生於是便只得飛身躲開,人在空中,發出一聲輕喝,手中毛筆連揮,三道白茫茫的劍氣出現,呼嘯著快速向楊業飛去,楊業御劍擊飛一道,手指掐訣,一片綠芒憑空出現,竟是勉強擋下一道,然後綠芒破碎消散,剩餘一道,被楊業側身躲開。但是那三道劍光卻並未消散,在空中轉了個彎,有從不同角度,先後向楊業斬去,三道劍光之間,隱隱組成了一種陣勢,互為呼應,從各種刁鑽角度不停襲來,楊業躲閃格擋幾次,左肩便被一道劍光透體而過,血流如注。
書生隨後止住了那三道劍光,讓其漂浮在空中,對楊業說道:
“楊道友,你還是認輸吧。這便是三才劍陣,便是金丹境初階的修士,也不好應付。如今你已傷了一臂,絕無可能破解這劍陣的。”
此時場外,不少人小聲議論紛紛:
“這便是三才劍陣麼,果然有些門道。”
“這書生應是浩天府精心培養的核心弟子,已經能使出三才劍陣了,雖才是最低階的,只能發出三道劍光,不過就算遇到金丹境初階的修士,倒也有一拼之力。”
太清觀這邊,眾人都是一臉焦慮的看向場中,墨月咬著嘴唇,看著場中楊業捂著左肩,鮮血不住地自指縫間湧出,將身上青衫洇出大片暗紅,轉頭對墨無傷說道:
“墨老頭,我們認輸吧,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你那麼厲害,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咱們就是不答應交人,看那左丘禪能怎樣!”
墨無傷睜了睜眼,接著又閉上,一語不發。
墨月又看向清河,清河嘆息一聲,別過臉去,誰個也不想自家掌教親傳的弟子輸給別人,別的且不說,好光彩的事麼?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只怪當初觀主輕易答應了左丘禪。
墨月見狀急的眼中噙著淚,卻強忍著不肯讓淚珠掉下,嘴唇已經咬出一絲血色,最後又看向清宓,清宓盤坐在那裡,只是看著場中,沒有理會墨月。周子元張了張口,卻是什麼也沒說,陰沉著臉,也看著場中。
場中,楊業捂著肩頭,臉色略顯蒼白,看了看流血不止的肩頭,皺了皺眉頭,運轉靈力,止住傷口流血,好在這無量山周圍林木茂盛,木靈氣充沛,木屬性功法對療傷效果亦很好。處理好傷口,楊業並未理會那書生的話,那書生也沒再說什麼,只是站在不遠處看著楊業療傷。
楊業回頭看向太清觀眾人所在的那邊,正迎上清宓看過來的眼神,楊業微微一愣,然後錯開眼,又看到墨月和周子元,還有一臉焦急擔憂的程旺,之後緩緩別過頭,看著不遠處的無邊林海,幾息之後,掩著口,咳嗽了幾聲,輕輕地對那書生道:
“咱們繼續吧!”
說完閉上了雙眼,不再理會那書生,也不看身旁不遠處懸浮著的三道劍光。
書生皺了皺眉頭,看著閉目站在那裡的楊業,抬手再度御起那三道劍光,向著楊業雙肩和腿上刺去,卻是避開了要害,顯然只是想將楊業制服,逼其認輸。
眼看三道劍光便要觸及楊業身體,楊業卻還是一動未動,場外有些人已經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忽的幾聲如同金鐵交擊的聲音傳來,卻是楊業身體四周突然生出了無數的深青色的藤蔓,將楊業圍得密不透風,那書生的三才劍氣砍在上面,錚錚作響,如擊金鐵,卻是沒能奈何那些藤蔓分毫。
書生吃了一驚,還未及細想,忽覺身體周圍憑空出現一股靈力,自四面八方向自己壓來,竟是無從躲閃,連忙運起浩然氣抵禦。那靈力起初還不甚強,但卻一浪接過一浪,猶如波濤襲岸一般,不曾停息,每次湧來,都似是裹挾著上一波的衝擊,威力一次比一次強大。
而此刻,場外原本不見一絲風氣,悄無聲息的林海,枝葉都開始輕輕搖曳,沙沙作響,這般情景漸漸向外擴散,直至極目望去,整個林海都起伏翻湧,猶如碧波不止,漸漸地,整個林海猶如狂風吹過,樹木盡皆猛烈搖擺不止,可是在場諸人,卻並未感覺到一絲風氣。
場上眾人都察覺了這種異狀,修為低的人,便驚訝不已的看向場中兩人,搞不清楚為何兩人都僵著不動,金丹境以上修為的人,則都看向了四周林海。
而比試中的那書生,漸覺吃力,想要挪動,卻感猶如身處泥沼,身上又壓著萬斤巨石,撐了片刻,已是滿頭大汗,單膝跪在地上,以毛筆支地,連站立都做不到了。那三道劍光,失去了書生的浩然氣支撐,也早已消散不見。
場外此刻鴉雀無聲,落針可聞,都不可思議的看著場中。片刻之間,形勢逆轉,原本勝券在握的書生,此刻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
左丘禪適才儒雅的微笑已經從臉上消失,站起身來,難以置信的看著楊業,喃喃道:
“碧海潮生,這是碧海潮生!”
說話間,右手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摺扇,指節因為用力,已經盡皆發白,半晌之後,終是頹然坐下,對場中書生喊道:
“明生,回來吧。咱們,認輸了!”
此時場中,已經是青濛濛一片,木靈氣已經濃郁到凝成實質霧狀。那叫明生的書生,此刻已經臉色蒼白,一身儒衫汗的透溼,如同從水中撈出一般,聞言卻是連回話都不能,艱難抬起頭,掙扎一下,放下了手中毛筆,頹然倒在地上。
場中青光漸漸散去,平臺之外的林海也回覆了平靜。青藤散去,露出臉色潮紅異常的楊業。書生虛弱地站起身,向楊業拱了拱手,走回左丘禪身邊。
“師父,明生技不如人,讓您失望了。”
左丘禪攙住欲要曲膝跪下的書生,說道:
“不怪你!是為師失算了。我觀那楊業氣息,修煉的正是木屬性功法,卻沒想到他能使出碧海潮生。原以為,由你出手,便算他修煉的是蜃木決,也是十拿九穩的。哪想到,唉!
這碧海潮生,是太清觀一種頗為了得的神通,艱澀深奧,很難修成,但卻威力極大。在這無邊林海中,讓他將此神通完全施展開,控制整個林海草木精氣之後,沒有同他一般可以操控天地靈氣的手段,絕無勝過他的可能。而這般手段,卻是金丹修士才能有的。你的實力,離金丹境修士還有差距,敗得不冤。”
說罷,轉頭看向墨無傷,說道:
“看來果如道友所言,這機緣,不是我左丘的,道友的推算手段,左丘佩服。還要恭賀道友教出如此出色弟子。這是咱們事先說好的彩頭,道友拿去!”
說罷,手一揮,將兩本書冊擲向墨無傷。
墨無傷淡淡笑了笑,接過來之後,看也不看,遞給已經回到身邊的楊業,然後對左丘禪說道:
“左丘先生過獎了,我這弟子,是靠丹藥強行提升實力,才使出了那碧海潮生,不過取巧罷了,算不得自己實力。至於這弟子,雖是我的,卻不是我教出來的,老道卻是慚愧的很呢。”
卻是墨無傷猜到楊業必是適才藉著掩口咳嗽,服用了當日試煉所得的丹藥昇仙丸。
太清觀各弟子也同在場的許多人一般,被這般驚天逆轉震驚的目瞪口呆,此時方才如夢初醒,都興奮地圍到楊業身邊,道喜的道喜,看傷的看傷。
墨月彷彿此時方才確信,楊業真的贏了,不禁一聲歡呼,卻不覺適才忍了半天的淚水,終於流著了出來。周子元瞧見墨月清麗的笑靨上,掛著點點淚珠,不由痴了,失神的喃喃了一句:
“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墨月聽見,立刻臉紅過耳,隨即趕忙伸手擦掉眼淚,又兇巴巴的對周子元說:
“你混說什麼,想死了麼?”
嚇的周子元立刻三魂歸位,腦袋下意識的一縮。
而楊業,此時依靠碧海潮生強攝來的靈氣逐漸從體內散去,昇仙丸藥力過後的後遺症終於開始發作,眼睛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