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太子黨免費閱讀第七章t千樹萬樹梨花開
沉默的德雲社護衛隊從親仁坊出門,穿過東市,走過興慶宮和勤政樓,走出春明門,轉進沿著外郭城的皇族專用夾道。空曠整齊的馬蹄聲迴盪在高大的城牆之間,大紅披風揚起又落下,黑色的德字有些許模糊。五歲的郭德罡,帶著自己二十五歲的心,騎著自己的南詔小馬“驥五五”—郭沫若送給柳宗元的那匹,則被郭德罡命名為“靫五”—走在去往大明宮的路上。
“走在寂靜裡,走在天上,而小鳥倒掛下來。”
“德罡兄,此詩甚佳,不知是何人做作?”
“那個人……他已經死了,又或許他從未曾活著”
“這..是什麼意思?”
關於正太的養成,郭德罡實在沒有什麼經驗。雖然在自己還沒有變成小山洞裡片片飄落的烤肉之前的那個年代,也是生活在一個二十幾口子人的家庭,還有過三個未出世的孩子,但他對小孩子,畢竟是無愛的。身為一個正太而不愛正太,人世間最悲哀的事,莫過於此了。他的憂傷,又一次湧上了心頭,禁不住仰天長嘯。
“大曆十三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的都更早一些~停靠在駙馬府的革路馬車~帶走了最後一片飄落的黃葉~”
“小少爺又唱那種奇怪的歌了。”
“別怕,吐啊吐啊就習慣了”
郭德罡曾經是一個熱愛搖滾樂的青年。在他上輩子十五到二十五歲的十年間,組過八個樂隊,買了十九把吉他,還專門在上海買了一套帶地下室的Townhouse用作排練房。他彈得一手好琴,樂感一流,曾經是風靡一時的校園偶像,在英國的時候,還給一眾大牌死金樂隊做過暖場。可惜到了這個時代,沒有愛,也沒有存款…哦不,沒有電,也沒有舞臺,所有的美好都隨風遠去了。
“撒由那拉,Opeth,撒由那拉,Expolosionsinthesky,撒由那拉,我的GibsonFlyingV,還有我的膽機和那些黑膠碟啊~~”
“幸好今日天氣寒冷,戴了耳罩,要不然被少爺的魔音貫腦,怕是要歇息好幾天了。”
“不好了,柳公子昏過去了……”
大曆十三年的上元節,就在迴盪在這神秘夾道的淒涼歌聲之中,來到了。
按照大唐的制度,正月十五日開始,長安開放宵禁三日,朱雀門大街燃千燈展示,皇族都要登臨朱雀門城樓觀燈與民同樂。老老少少打扮的花枝招展,出發去觀燈,期望著發生公子遇佳人的神話。這個唐朝版的狂歡節,帶來的一項後果是,長安人口出生量最高,婦女死亡率最高,棄嬰最多,家庭糾紛最嚴重的時間,出現在了十月。而長安城媒婆最為忙碌的時間,出現在了四月。只是後來很多丈夫都發現自己的孩子有點不太符合記憶中自己的所作所為,比如有的孩子就喜歡往柴房裡鑽,可他爹記得是在牛棚裡辦的事,還有的孩子長大了越來越像老婆鷹鉤鼻子的姐夫,卻一點也不像他爹孃兩家遺傳的蒜頭鼻子什麼的,所以這一代人的婚姻生活都不怎麼幸福,嚴重影響了大唐首都的人口素質。
話說這年代,大家講究文學,公子小姐在燈火輝煌的街頭遇到,要有一套固定的格式唱和。說話相互要帶敬語,從皇上開始問起好來。一般的格式如下:
男方道,今上聖明,五穀豐登,風調雨順,國家兵強馬壯,我們一定能打過蔥嶺(後來隴右被佔了,就變成石堡城),開疆擴土,令尊才學淵博,經世濟民,令堂賢良端淑,母儀內外,風華絕代的安吉麗娜小姐(也可能是澤塔瓊斯,瑪當那之類的,那時候年輕人流行起回鶻名字,後來有人覺得俗,就起大波波娃之類的粟特語名字),到時候我一定會在浩淼的天山之上,楚河之濱與你並肩攜手看落霞與孤鶩齊飛。說這些話的時候,一定要一手搖著灑了五石散的鵝毛扇,一手背在身後,仰天長嘆,語速放到極慢還要慷慨激昂,不然就會被人說成是寒門出身,沒有貴族氣,這可是奇恥大辱。這樣日子久了,很多男孩子就得了肩周炎,咽喉炎,過敏性鼻炎和頸椎間盤突出。
女方答,今上聖明,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家家豐衣足食,我們一定能打過西川(後來西川被佔了,就變成岷山)消滅吐蕃,令尊高風亮節,治國安邦,令堂溫柔婉約,德貫古今,英俊瀟灑的亞歷山大先生(也可能是德爾皮耶羅,舍甫琴科之類的,或者另類的我是懦夫,理由見上),當時候我一定會在長安的灞上橋頭,渭水之濱與你相依相偎看秋水共長天一色。說這些話的時候,一定要躲在兩個侍女拉著的薄紗簾子後面,一隻手用袖子遮住臉,另外一隻手把袖子撥開一點點偷看,還要左腳踩在右腳上,把嗓子捏細,把屁股扭來扭去,不然就會被人說成是寒門出身,有風塵氣,這可是爹媽的奇恥大辱。這樣日子久了,很多女孩子走路就變成了內八字,看人總斜著眼睛,說話變成超聲波,會把蝙蝠招來。
郭家的這些朔方雜胡家丁都是些**。他們披著卷頭髮,濃眉大眼絡腮鬍子光著紋著**二頭肌極其發達的胳膊,耳朵上掛著碩大的耳環,看到漂亮女孩子就湊得很近,還沒等侍女把簾子支好,他們已經操著不太流利的漢話夾著回鶻語在女孩子旁邊問,小妞,我次要內姆?還沒等拿袖子擋住臉,就聽到你真是歪瑞得漂亮之類的話,轉身上了牛車要逃回家,他們就騎著馬,跟在旁邊,不停地喊,貝貝動狗,美女別走。等到女孩子逃回家,晚上他們就背了琵琶到女孩子住的花園後面,大唱愛老虎油,月亮代表我的心之類的,搞得街坊四鄰都不能睡覺。這樣一來這一幫人就很招人恨。
眼看上元節又要到了,家有女兒,往年飽受騷擾之苦的京兆尹黎幹便向皇上告狀,說郭家在白渠涇水之上帶頭架設水碾磑,阻礙居民灌溉,理當責罰以儆效尤。按照大唐的傳統,上元節這天,皇室的親族都要進宮拜見太后皇上,因為這件事情,郭德罡的老爹老孃已經先進宮去請罪了。
郭德罡自從回到長安,還沒有見過自己的這個皇帝姥爺。說實話,他有點搞不清楚自己該叫他什麼。若是從老媽的角度出發,該叫他外祖父,若是從未過門的老婆的角度出發,自己該叫他曾祖父,這個表叔娶表侄女,實在是一項倫理學難題呀。這個問題讓他非常困惑,不知不覺恍恍惚惚便走到了延政門。一旁早有小黃門出來相迎,眾家丁便在延政門外的夾道中等候,郭德罡隨著小黃門走進了傳說中的大明宮。
所有偉大的光榮的正確的輝煌的東西,最後都歸於塵土與虛無,大明宮也不例外。前世的壯觀遺址,此時正以它最完好的面目將郭德罡思想複雜的小腦袋打成一片空白。大明宮太大,因而有專用的馬車接送進宮的親貴。馬車經過硃紅色的宮牆,它們立在白色大理石的地基之上。衛兵包裹在黑色的精鋼盔甲之中,靜默地立在丹陛之下,猶如雕像。斗拱畫出新月般形狀,在尖端風鈴的響聲中默默支撐著蓋滿黑色琉璃瓦的殿頂。袛尾靜默地蹲坐在墨綠的屋簷之上,在湛藍的天空中顯得無限落寞。穿著細葛布的禮服,頭髮在腦後編成一條辮子,再挽成髻。因為年紀還小,所以他不能戴帽子。沒有帽子的小孩子郭德罡,跟著拿著拂塵的老太監走過雕像般的衛兵,他們用面罩遮住臉孔,身上的鎧甲在陽光下閃著寒冷的光。他們走上九十九級臺階,走進麟德殿。
行禮完畢,郭德罡小心翼翼地垂手站在一邊。
“父皇,這便是鏦兒了。”
“這孩子看著不像腦子有問題啊?你們為什麼都說二十三郎有些古怪?”
郭德罡與自己的外公的第一次見面,就在這樣的對話中開始了。他抬起頭來看著椅子上那個白鬍子老頭,想起昨夜元道長對他所說的話語,心中湧起了前所未有的荒謬感。
“大多數人想改造這世界,卻罕有人想改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