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免費閱讀第六章 伙房惡少
約莫一盞茶功夫,古彥使完一套“太虛點梅”,收劍笑道:“怎樣,我的劍法如何?”古辰連連點頭道:“好,很好。”古彥笑道:“師父說這套劍法雖是入門,但練起來卻頗為艱難,一般人要練到這個地步,少說也要五六個月。師父很高興,說想不到我居然一個月就學會了,一直誇我厲害。他還說,再過一陣子,我就可以修煉《太玄經》了,當年蘇武師兄的進度都沒我快。”
古辰雖不知道《太玄經》為何物,但聽到這般說法,也暗自高興,笑道:“彥弟,你真是厲害,可比我強多了。”古彥笑嘻嘻道:“其實你也很厲害啊。”古辰呆了呆,道:“我哪裡厲害了?”古彥拍手笑道:“你當然厲害啦,不然怎麼會連骨頭都一起吃下去了。”古辰這才發現自己方才瞧得入神,竟連骨頭都一塊兒嚼碎,嚥了下去,一張臉登時漲得通紅。
古彥見他神情尷尬,哈哈一笑,道:“阿哥,我要走了,不然耽誤了練功的時間,師父會生氣的。”古辰不料他呆了這一會兒便要走,依依不捨道:“彥弟,你就要走了?再多呆一會兒吧。”古彥搖頭道:“我真的要走啦,不過你放心,我會時常來看你的。”說罷一提劍,轉身去了。
古辰望著他遠去身影,不知怎地,心中縱然高興,卻隱隱有些悵然若失。呆立了半晌,才洗了把臉,披上一件外衣,如往常般往存放乾柴的屋棚走去。
誰知還未走近屋棚,卻見那門虛掩著,裡面傳來一陣呵斥聲,似有人在激烈爭吵。古辰心中一驚,急忙推門進去,屋棚內又擠又窄,竟一下子站了六個四代弟子,顯得擁迫不堪。只見沈小經滿面怒容,與其中一個弟子被另外四人圍在中間。
那與沈小經站在一起的弟子古辰也認得,正是他的五師兄聶羽。其餘四人卻面相陌生,均穿著四代弟子的道袍,不過與沈小經二人稍顯不同的是,他們的衣領上繡著一朵巴掌大的白雲。沈小經見古辰衝了進來,趕忙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快走,一邊叫道:“姓奕的,你別欺人太甚了,老子辛辛苦苦砍的柴放在這裡,你就想這麼拿走了?”
為首的是一個又高又壯的少年,膚色黝黑,額上一道長長的疤痕,宛如一條百足蜈蚣,猙獰無比。他聞言眯起眼睛,惡狠狠道:“呸,爺爺就拿了你幾根木柴,你也要斤斤計較,他奶奶的,原來柳望雲的徒子徒孫都是一群小氣鬼!”
這少年名叫奕堂,師父蘇玉衡乃是齊雲川的二弟子,素來橫行霸道,蠻不講理,為人又極是護短。奕堂仗著他的惡名,四處為非作歹,大肆欺負剛入門派的四代弟子。齊雲川座下徒子徒孫極多,少說也有一千來人,其人數之眾,列為天清宮之冠,可謂勢強聲赫,因而一般的四代弟子都不敢去招惹齊雲川的徒孫,只能忍氣吞聲。
古辰哪知這些緣由,又聽奕堂語氣不善,不禁皺起眉頭,道:“你怎麼能這樣跟別人說話?”沈小經心中大急,對他連連擺手,暗示他快點離開。奕堂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他一眼,冷笑道:“我道是誰,敢情區區一個鄉下小子,也敢來教訓你爺爺我?。”古辰搖頭道:“不是教訓,大家既然都是同門師兄弟,就應該以和為貴,別要爭吵才是。”
奕堂愣了片刻,驀地哈哈大笑起來,其餘三人也隨著一起大笑。古辰撓了撓頭,奇道:“你們笑什麼?”奕堂笑了半晌,忽然間臉色一沉:“去你奶奶的熊,爺爺今天就要跟你吵,你待怎地?”冷不防飛起一腳,正中古辰的小腹。
古辰萬不料他突然翻臉,只覺小腹劇痛無比,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險些吐了出來。身子不自主倒飛出三尺,背脊重重撞在乾柴堆上,“砰”地一聲巨響,灰塵簌簌揚起,瀰漫至整個屋子。
沈小經臉色大變,心念數轉,一聲急喝道:“聶師哥,動手!”說著拔出木劍,啪地一聲擊在一人後腦勺上。聶羽也與他存了一般心思,手起劍落,劈在另一人頸脖後。奕堂幾人還未反應過來,只聽得“唉喲”兩聲慘叫,已有兩名弟子被擊暈過去,癱倒在地。
事起倉促,奕堂驚怒交加,料不到沈小經竟敢還手,一豫之間,沈小經不容他反應,呼地提劍砍來。另一個弟子瞧得呆了,欲要拔劍,聶羽眼疾手快,早一步搶上前去,狠狠一劍砍在他小臂上。那弟子登時慘呼一聲,抱著手臂在地上打滾,臉上滿是汗水,想來中劍處已然骨折了。
奕堂怒吼一聲,右手突然一探,竟一把抓住劍身。沈小經一驚之下,用力回奪,豈知那木劍卻紋絲不動,無奈之下,只得撤手後退。奕堂瞧見三名同伴倒在地上,不由得大怒欲狂,他以往只有欺負人的份,哪有人奮起反抗的道理。念及於此,恨不得痛揍沈小經二人一頓,方能解心頭之恨。
沈小經見他滿臉殺氣,心中一凜,急忙對聶羽使了個眼色。聶羽立即會意,悄悄踱至奕堂身後,舉劍便劈。奕堂聽得背後風響,驀地大喝一聲,揮劍砍去,但聽得“喀喇”一聲,聶羽只覺虎口發麻,木劍脫手而出,奕堂快步搶上,抓起那把木劍,用力一折,木劍從中應聲而斷。
奕堂身高臂長,天生神力,又從師蘇玉衡兩三年之久,武功自然要比沈小經、聶羽強得多了。他一雙眸子兇光閃爍,揮了揮手中木劍,寒聲道:“爺爺今日若不把你們兩個雜碎的狗腿打斷,爺爺就不姓奕!”
沈小經臉色發白,偷眼瞧了瞧四周,這屋棚內沒有窗戶,唯一的出路也被奕堂橫身擋得嚴嚴實實,不覺心焦如焚:“要真打起來,我和聶師哥肯定不是對手,但逃又逃不掉,這可怎麼辦?”
正思慮間,卻聽奕堂嘿地一聲,左掌彎曲成拳,右手長劍遞送,竟是分別攻向二人。拳還未至,聶羽眼睛一眯,額前長髮已被拳勢挾起的勁風掠至腦後,不由得心中一驚,欲要躲避開來,但那一拳委實太快,不得不抬臂去擋。只聽“嘩啦”一聲響,聶羽被那一拳打得倒飛而起,後背重重撞上牆壁。那牆壁乃是木板所成,怎禁得起如此巨力,頓時破開一個人形大洞。
與此同時,那木劍疾如閃電,轉眼間已至沈小經眼前不足一尺。沈小經驚駭之餘,不及多想,足一點地,往後躍去。只見奕堂站在原地不動,那木劍卻好似生了眼睛,緊緊追著沈小經不捨。他退到哪,那木劍便跟到哪。
沈小經額上冷汗直下,彷彿眼前的景物倏忽消失不見,天地間茫茫然一片,唯獨剩下這把古舊的木劍,好似跗骨之蛆,牢牢黏在自己身上,欲一口一口地吞噬著自身血肉。他越退越快,冷汗越流越多,突然間後心靠上了一堵牆,掉頭望去,敢情屋內逼仄狹小,已然無路可退。
就在這時,忽地斜刺裡殺出一道人影,沈小經只覺腰身一緊,已被人攔腰抱起,一頭從那大洞中鑽了出去。他堪堪逃過一劫,驚出一身冷汗來,低頭望去,卻見那人劍眉大眼,唇角掛著一絲血跡,不是古辰又是誰?
原來古辰先前生生捱了奕堂那一腳,疼得五臟六腑好似移了位,嘴裡湧起一股鹹腥氣,忍不住嘔出一小口血來。他就地趴了半晌,好不容易疼痛稍緩,抬頭一瞧,竟見沈小經已被奕堂逼至絕路。大急之下,也不知哪兒來力氣,奮然爬起身來,抱起沈小經便衝了出去。
沈小經喘息幾口氣,驚魂未定,轉過頭去,看見聶羽頹倒在地,牙關緊咬,面露痛苦之色,兩隻胳膊又紅又腫,兀自微微顫抖,一顆心直往下沉。此時,奕堂猛然從屋棚裡跳將出來,微微冷笑道:“你們兩個狗腿子,逃命的本事倒是不差。”
聶羽搖晃起身,忍痛道:“沈師弟,這人武功厲害,我們不是對手,快去找鍾師哥和石師哥來。”奕堂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獰笑道:“就憑鍾嶽和石羯那兩個廢物……”他話未說完,背心腎俞穴突然間抵上一個尖銳的硬物,只聽一個淡然的聲音從他身後道:“老老實實別動,不然我一劍搠死你。”
“鍾師哥!”沈小經大喜過望,高聲道:“你來得正好,快幫我教訓教訓這傢伙!”古辰抬眼望去,只見來人眉目疏朗,面容白淨,臉上笑吟吟的,宛然一個滿腹經綸的書生。鍾嶽笑道:“不愧是聶師弟,演戲演得真好。”
聶羽被他一誇,頓時神采飛揚,哪還有半分委頓的樣子,學著大人模樣謙道:“哪裡哪裡,都是鍾師哥教導有方啊。”沈小經也在一旁笑道:“敢情你們一個偷襲,一個勾引,這就叫寶囊裡取物——”鍾嶽藉口道:“手到擒來。”三人相視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