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免費閱讀第十章 來勢洶洶
春色如水,遍山漫野盡是遮不住的綠意,芳草萋然,百花爭放,空氣中瀰漫著一陣陣清甜的花粉香氣。柔風輕輕打著旋兒,悄然拂過一個布衣少年的臉龐。那少年神情木然,呆呆地坐在樹林中,身旁堆著一捆木柴。
那少年出神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把目光移在自己手上,那是一把破舊的木劍,劍身上佈滿擦痕。那少年低頭瞧了半晌,眼中漸漸露出一絲堅毅。直到日上中天,他才將目光收了回來,長長嘆了一口氣,背起那捆木柴,往林外躑躅而去。
這已經是古辰來到天清宮的第三個月了,自從那一日見識到破冰道人驚天一劍之後,他便再也沒有去過蔓青林。他並非不想去,只是每當見到沈小經略帶失望的眼神,就忍不住痛恨自己。
但痛恨有什麼用呢,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實情,那就是自己根本不是練劍的料子。他不止一次在睡夢中瞧見那片如海似的白梅,但他碰不到,摸不著,只有在每次驚醒之後,才能暗自品咂那一抹無儔的劍意。
他也不止一次告誡自己,他其實並不想放棄練劍,雖然沒有再去過蔓青林,但古辰還是偷偷藏起了一把木劍,每當夜深人靜,抑或服侍蘇武就寢之後,便會思索之前鍾嶽教他的劍法,練起劍來。
沒有人來糾正他的錯誤,也沒有人來嘲笑他的姿勢,就這麼一路任情的使將下去。蘇武的眼睛半睜半閉,透過濃濃的夜色,將古辰的一舉一動盡收眼中,目光中似帶著嘲意,又有一絲驚疑,只是他並不出言點破,任由古辰肆意揮劍,然後沉沉睡去。
這段日子,古彥偶然有來探望他,每次都帶著一隻燒雞,只是來的次數漸漸少了,第一個月還有四五次,而這一個月僅來了一次。古辰也知他練劍太忙,來的少是理所當然。又見他武功進步得飛快,可謂一日千里,不由得自慚形穢。
至於沈小經、聶羽幾人,每次見到他時依然笑語晏晏,有說有笑,關係既如往常,只是他們對練劍之事絕口不提。自那日破冰道人告之鐘嶽等人,古辰並非是塊練武的料子以來,沈小經也死了心,卻也知資質一事,著實勉強不來,因而倒無怪責古辰之意。古辰見他們毫無怪罪之意,心下愈發羞愧,一想他們對自己笑容滿面,更是如芒在背,惶恐不安。
古辰嘆了一口氣,揹著那一捆柴,往屋棚走去。他這幾個月每日里砍柴練劍,身子也壯實許多。還未至屋棚門前,忽聽沈小經在背後急匆匆叫道:“古辰,大事不好了!”
古辰微覺吃驚,掉過頭來,只見沈小經氣喘吁吁跑來,大聲道:“古辰,出事了,出事了!”古辰奇道:“什麼事?”沈小經道:“那盧老道有麻煩了!”古辰臉色發白,三兩下卸下肩上木柴,急道:“盧道長?他出什麼事了?”
沈小經抹了一把汗,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剛才看見花施淵、齊雲川及莫北陵氣勢洶洶地去找他了。”他忽地一拍腦袋,叫道:“對了,還有摘星破日二位長老也一起去了!我看吶,盧老道這次多半有麻煩了。”
古辰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道:“小經,他們往哪邊去了,能不能帶我去?”沈小經白了他一眼,嗤笑道:“那盧老道對你這麼壞,理他作甚?”古辰緊緊抿著嘴唇,皺眉道:“小經,要不是盧道長出手相救,只怕彥弟已經病死了,這份大恩,我怎能不報?”
沈小經瞧他一本正經模樣,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道:“好好好,你是有情有義的人,我就是個無情無義的混蛋。”古辰臉色大變,趕忙擺手道:“不,我不是……”沈小經哈哈一笑,打斷他道:“好啦,別急,我故意逗你玩的。”笑了笑,又道:“跟我來吧,我知道有一條小路比較近。”
當下二人沿路而上,過不多時,來到一塊大石旁,前方便是七星齋。古辰跑得太快,額上已然出汗。他擦了擦汗,忽聽沈小經悄聲道:“小心點,我們趕緊躲起來,別被發現了!”便拉著古辰躲在那塊大石之後。兩人剛藏好身子,沈小經便道:“你瞧,破日長老他們來了!”古辰屏住呼吸,悄悄轉過頭去,只見五人從遠處緩緩走來。
領頭一人約莫四五十歲年紀,身材頗為高大,面色略顯鐵青,神情肅然,著一襲青白相間的長袍,領口上繡著一朵白雲。他獨身慢步在前,眼神寒冷如冰,古辰偷眼望去,但不知怎地,單是瞧著他的眼睛,便覺汗毛豎起,渾身泛起了一層雞皮,趕緊低下頭來,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其後緊隨著一位邋遢老道,也不知多久沒洗澡了,滿頭白髮糾結在一起,身上那件道袍早失了原本顏色,變得黑乎乎的,盡是汙垢老泥,又髒又臭。那邋遢老道雙手籠在袖中,仰首望天,神色漠然,貌似對周遭情形漠不關心。
與那邋遢老道並肩而行的卻是一位個子瘦高的白袍老道,只見他神情倨傲,面色頗為紅潤,白髯如雪,一身白袍乾乾淨淨,長可及地。外表與那邋遢老道相比,可謂迥然不同,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
走在最後面的是莫北陵和另一個儒雅男子。那男子看上去大約三十來歲,面如冠玉,頭戴紫雲金冠,身著華綢錦袍,披一件絳紅色的披風,整個人顯得丰神玉立,貴如王孫。古辰心下讚道:“這位道長的樣子真好看。”
那邋遢老道淡然道:“莫師侄,那孩子的資質真能與蒼玉龍、凌行雲相比?”古辰聞言一驚,蒼玉龍、凌行雲乃是天清宮眾多佼佼者中最為出色的三代弟子,因此也有所耳聞。莫北陵不置可否,笑嘻嘻道:“破日長老,此事何須我說,你親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那邋遢老道唔了一聲,又道:“摘星,你怎麼看?”
那白袍老道沉吟片刻,才道:“那孩子若非資質出眾,依盧天鑄的孤僻性子,也不可能偷偷把他帶上山來。”
那華袍男子淡淡一笑,道:“甚好,花某倒也想看看,那孩子到底如何出色。”走在前頭那人驀地轉過身來,目光如炬,冷冷笑道:“花施淵,上次老夫已將淩行雲讓予了你,莫非你此次還想染指不成?”
那華袍男子一拂袖,朗聲笑道:“花某豈敢,只是這收徒一事,歸根結底還是得看那孩子的意願,你我都強迫不得。”
破日點頭道:“這話不錯,齊雲川你先別心急,若那孩子肯歸從於你,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何必大動肝火。”齊雲川臉色鐵青,重重地哼了一聲,又掉過頭去。
古辰藏在大石之後,聽了這些話語,不由得滿腹狐疑:“他們究竟是在說誰,這與盧道長又有何關係?”正思慮間,那五人已去得遠了。
“壞了!”沈小經皺起眉頭,猶豫半晌,方道:“古辰,他們可能是衝著你弟弟來的。”古辰心頭一凜,失聲道:“你說他們要對彥弟不利?”
“有可能。”沈小經神情凝重,點了點頭,嘆道,“他們口口聲聲說那個孩子如何如何。至於那個孩子是誰,明顯就是古彥,不會有其他人了。”
古辰登時臉色發白,手心微微出汗,結結巴巴道:“不……不行,我……我要去看看!”說罷一咬牙,大步往七星齋跑去。沈小經急道:“哎,哎,等等我!”也隨之奔去。
二人跑出一陣,卻見七星齋大門虛掩,待走近時,卻聽盧天鑄冷峻的聲音從中傳來:“齊雲川,花施淵,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花施淵輕輕一笑,道:“盧師兄請息怒,只是聽聞師兄最近收留了一個病重的孩子,因此想著過來瞧一瞧罷了,便是這個孩子麼?”話音甫落,便聽得一個聲音甜甜笑道:“花師叔好。”古辰渾身一震,心中驚道:“是彥弟?”他按捺不住好奇之心,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偷眼往屋內瞧去。
只見盧天鑄牽著古彥的手,冷聲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齊雲川冷笑一聲,道:“既然你也知道了,那老夫就開門見山了,這孩子我們要了,你放不放人?”
盧天鑄一怔,顯然也沒想到他說話會這般直白,當即怒氣上湧,喝道:“齊雲川,你莫不是看我盧天鑄勢單力薄,就好欺負不成?”莫北陵滿臉堆笑,出言勸道:“哪裡話,就憑盧師兄這等厲害武功,欺負誰都不敢欺負到你頭上來”他笑了笑,又道:“只不過呢,我且多嘴問師兄一句,你有讓這孩子行過拜師之禮麼?”盧天鑄冷冷瞧了他一眼,牙關中吐出兩個字:“沒有。”
“欲行拜師之禮,須得要掌教認可才行。”花施淵雙手負背,雙眼眯成了一條縫,淡淡笑道:“若還沒有行過拜師之禮,那這孩子無論認誰做師父都可以,摘星破日長老,你們說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