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無痕免費閱讀殿下好俊的功夫!
溫西住在陳王府中數日,皆無事而過,最多是陳王叫她去烹了幾回茶,她那茶煮得著實不能入口,還不如倒得多。只是她倒見過幾次沈瑜,他似乎很受陳王信重。
溫西寫了封信給杜夫人,還有夾了一封給素君,請她們不用憂心她的處境。素君那封信她隨筆一提沈瑜,並不曾明言,只是借了那日渡雲湖之行略過,相信素君能明白,只是她也不知道這有何用,她有些明白師父所言的人生如舟,隨波逐流的感概了。
事已至此,她也不急著離開陳王府了,正如冷疏竹所言,她如同無根浮萍,不管是杜府,還是陳王府,於她沒有任何區別,何況,陳王時常同門客談及邊事,偶有杜羽的消息,也不避溫西的耳目。
“殿下,學生之見,此城可守,瑤關口內二十里險道,有做文章的餘地,若是引安士然主攻,孟許便可借桓道入玢西,斷他後路,只是京都距邊已千里,邊事日日有變,此時我們所談之時,不知戰局又有何新變化了。”沈瑜立在書案前,仰頭看著壁上一副巨大的九州堪輿圖,手指之處,是漠北一座城池,寫著束城二字。
陳王未曾言語,只是手指輕點交椅扶手,似在思索,過後,他提聲道:“曲素,杜六郎如今何處?”
溫西聽見他提杜羽,暮地抬起頭,直愣愣地盯著那被陳王叫到名字的一名文士。
曲素答道:“今早的消息,杜六公子在束城尋了一名關外馬販,名叫赫赫呂,前日已經隨馬隊出了定裕關。”
溫西咬唇,聽著他提到的地名,抬頭去看那地圖,定裕關,他一路向西走,是去晉華?
陳王卻輕笑,“他倒是……不笨,罷了,若是他後路不保,可令人助他性命,不必插手旁事。”
曲素應是。
溫西看向陳王,手中的茶湯滾滾,倒出了杯盞,流到她裙上,燙地她直皺眉頭。
冷疏竹便在一旁,他接過那銅水壺,對她輕輕揮揮手,溫西便默不作聲地退出了書房。
夏已來臨了,廊外水中的荷葉婆娑,紅蓮搖曳。
溫西沿著長廊緩緩走著,穿庭過院,瞧見不遠處的水榭中有數位麗人,歡聲笑語透水而來。
是陳王的幾位姬妾,溫西見過幾回,不曾招呼過,她便要轉過頭回去。
“那是溫姑娘嗎?”有人在叫她,溫西轉回身,卻是一名姓朱的夫人,她笑吟吟走來,道:“姑娘怎地孤身一人,是婢子們躲懶嗎?”
溫西搖頭:“不過隨處走一走。”
朱夫人便伸手拉著她道:“正巧我們姊妹幾人無聊消遣,聽聞姑娘烹茶技藝絕倫,不如來教一教我等。”
溫西一臉尷尬,陳王叫她烹茶,不過是個藉口罷了,她這手藝,可教不得人,便忙推辭:“夫人說笑了,我烹得不好。”
朱夫人笑道:“哪裡不好,殿下會特特請姑娘來呢?好姑娘,莫要藏私才是。”
這話令溫西不能推辭,想來她說什麼,這些日長夜長,無可消遣的人都不會信的,只得隨她入了水榭。
這些人有她見過,也有不曾見過的,皆是花容月貌,儀態萬千的佳人,她們見溫西進門,齊刷刷將她打量一番,溫西一副無謂的態度,被朱夫人按在茶案前,她笑道:“今日咱們也嚐嚐殿下的好茶。”
溫西拿起茶匙,如同之前做的,不過分茶洗茶滾水罷了。
有人一開始還覺得稀奇,後來見她手藝尋常,還有幾分笨拙,便有些寥寥無趣地尋了旁的話各自說去了。
只有那位朱夫人還在旁坐著,她看著溫西動作,笑吟吟閒話道:“之前呀,付妹妹也會烹一碗好茶,她熟讀詩書,聰明伶俐,最得殿下喜愛,不知怎地,殿下卻將她遣回家去了。”
溫西聽過這事一星半點的閒話,不曾放在心上,見朱夫人提起,也不曾應答。
她又道:“溫姑娘這淡然寧靜的模樣,還真有幾分與她相似呢,也許殿下就是喜歡付妹妹與溫姑娘這樣的女子。”
溫西有些皺眉,她說得什麼瘋話,便將茶水倒上,推到朱夫人面前,道:“夫人,請吧。”
朱夫人含笑端起,斯文地小口啜飲,還不等一口飲下,那笑容就僵在面上了,她甚是有涵養,不曾說什麼,只是放下茶盞,將絹帕小心地印了印嘴唇,才抬頭道:“姑娘這手藝……真是高明的很。”
溫西報之以笑:“那夫人要多飲才是。”說著,她站起來,裙上之前的水漬宛然還在,她抖抖裙子,道:“小女子粗人,奉陪不了諸位雅興,告辭了。”
說完便大搖大擺地出門,一路上她跨著臉,風風火火地回了住的小院,院中無人,只有廊簷下掛著的幾隻畫眉叫得歡實。溫西嘆一聲,換了身衣衫,又去尋冷疏竹。
陳王殿中的眾人已散,溫西遠遠看見三三兩兩的門客文士從書房出來,沈瑜慢吞吞地走在後面,皺著眉頭在想著什麼。
溫西不曾瞧見冷疏竹出來,曉得他還在書房中,便徑直走去,沈瑜卻站住了,定定地看著溫西,張張口。
溫西狐疑地停下腳步,也看著沈瑜。沈瑜輕道:“前日沈某回家澆花,偶遇杜府小姐,小姐得知姑娘安好,甚為欣慰。”
素君看了她的信,還是去找沈瑜了,這“偶遇”想必不是“偶遇”,素君估計令人盯著沈家,專門等著他的,溫西有些惆悵,對著沈瑜點點頭:“多謝。”
沈瑜便欠身而過。
他們說上話了,不知道素君可有問清她要問的,還有她現在的心情如何……
溫西怔怔地看著他走遠,暗歎一聲,便轉回身進了殿。
有人去通報,隨後她跟著人進門,書房內只有陳王同冷疏竹,二人正在榻上各自執黑白子對弈。溫西不說話,在一旁坐下,看著窗外的景色。
過去了許久,才聽見陳王一笑,道:“你又心亂了。”
冷疏竹便放下棋子,道:“是卑下技不如人。”
陳王道:“你便是多思多慮,才會處處掣肘。”
冷疏竹搖頭:“殿下為何要用孟家,之前不是……”
陳王道:“孟許能人,我為何不用?孟家是孟家,孟許是孟許,何況,這等世族,說好的是鐘鳴鼎食,文武風流,其實不過是借風之勢牟利圖名罷了,誰能許與他們好處,他們自然趨利而來。”
冷疏竹便無言。
陳王卻輕道:“你放心,不該他們得到的,我自會一件一件討回來。”
溫西在旁,忽覺殺氣,驀地看去,卻是陳王手中一粒白子,被捏碎成了一點粉末。
溫西怔怔然,脫口而出,“好功夫!”
“哈……”冷疏竹忽地失笑,繼而掩唇,隨後一陣抑制不住的笑聲從他口中而出,“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手拍著棋盤,大笑道:“殿下好俊的功夫。”
陳王板著臉,拂袖起身,背過身去,那肩膀也在輕輕抖動著。
溫西不明所以,看著面前一個笑得失態的,還有一個暗笑的。
冷疏竹笑夠了,才對溫西招手道:“怎地去了這許久?”
溫西不提朱夫人這一節,只道:“閒逛忘了路。”
冷疏竹便笑道:“想來你悶得慌,明日初三,玉帶河至渡雲湖中有賽龍舟,我帶你逛逛吧。”
她果然要被悶壞了,頂多早起比劃比劃幾下,連師父教的招式都不敢太使出來,聽這一說,忙不迭點頭:“好啊好啊。”
“孤也去,明日人多,你們還是跟著孤吧。”陳王忽道。
冷疏竹問道:“殿下不是要去慈雲寺為陛下祈福嗎?”
陳王眉頭微皺,不悅道:“龍舟賽午後才開始。”
冷疏竹含笑道:“是,那卑下去同趙長吏說一聲,請他及早備辦。”
冷疏竹下了榻,圾著鞋,啪啦啪啦地向門口走去,溫西覺得他是故意的,他輕功不錯,好好走路根本不會發出這聲響,果然她又去看陳王,陳王的面色簡直就和個板刻地一般僵了,他盯著冷疏竹的腳後跟,恨不得他踩到個什麼摔一跤才好。
這兩人之間有些暗潮湧動,溫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臉的莫名其妙。
冷疏竹那啪啦啪啦地聲響走遠了,陳王才從鼻腔裡哼出一聲來,他瞟了眼溫西,坐回書案後,沉著臉道:“我有信使去邊城,你有什麼信要帶給杜羽的?”
溫西眼睛一亮,忙道:“真的?”
陳王又哼了一聲。
溫西一拍自己腦袋,忙謝他道:“多謝殿下,我馬上寫。”
溫西看見一旁有書案,之前那些門客用了筆墨還不曾收起來,便抽出一張信紙,想了想,寫些平安無事的話,又問他幾時回來之類的,還抱怨了幾句他說話不算數,洋洋灑灑毫無章法寫了一大堆,裝入一個信封給陳王,諂笑道:“殿下要不要過目?”
陳王不屑道:“孤還沒有閒到這份上,放著吧。”
溫西忙放下,謝了又謝,便告辭了。
陳王見溫西走了,一臉淡定地放下筆,把她的信給打開看了一遍,看完之後“呲”了一聲,又給疊回去扔在一旁,自言自語道:“你怎麼教出這麼個蠢徒弟來,連封信都寫得狗屁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