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緹帥免費閱讀第十二章
空曠的會客廳堂沉寂下來,沒人再說話,話不投機半句多,主客雙方相處得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愉快,強勢的主方不顧後果發作起來,客方的日子恐怕會很難過。
陸炳好整以暇,慢悠悠地品茗,顯得頗富有耐心,逐漸營造出緊張不安的氣氛,只有從茶水的倒映裡,才可能看到他眼中那透露出的些許笑意。
三雙眼睛集中在他身上,隱藏在微笑背後的某種東西,讓劉東山坐立難安,身體反射性地直哆嗦個不停。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又恐嚇又威嚇又安撫,他明知是怎麼回事,卻仍然讓他感到無助、絕望,讓他不寒而慄。
有道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不竟閉上眼,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先生因何哎聲嘆氣呢,可是陸某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嗎?”陸炳臉上有親切友好的笑容:“還是本署這兩個部下在言語上衝撞了先生,惹得先生不高興了。”
“陸大人千萬別誤會,小可怎敢如此作想,殺了小可,也不敢有此種貳心。”劉東山下意識地擠笑而談,心裡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完全變了味,顯得低聲下氣:“小可其實一直在作想,如何解決陸大人的愁難困境。”
陸炳眯起眼笑出聲來:“哦,先生真是如此想的嗎?先生的胸懷真是廣遠吶,想他人之所想,急他人之所急,陸炳是佩服致至。”
劉東山臉一紅,硬著頭皮說:“陸大人神目之下,小可怎敢欺騙大人您。”
陸炳有些嘲弄笑了起來:“可陸某還沒有說出口,先生就已經知道陸某人的疑難,難道先生從哪裡學會了神仙之術,能掐會算?”
“小可只是從近幾日內發生的事中,略加聯想整理、思索、揣摩,大概能猜測大人想問得一二。”劉東山說得合乎情理。
陸炳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口風變得好快:“哦,看來先生像是真知道地了什麼,那就說說看吧,陸某洗耳聆聽先生的教誨。”
劉東山輕聲地問:“大人請小可來,想問得是不是涉及到小可本人,也就是南城正東坊的那所小可的別宅,在前日晚所發生的謀殺案。”
陸炳擊掌大笑:“先生真乃神人也,一語中的吶!”
劉東山也高興得傻笑起來:“大人讚譽,讚譽了,東山愧不敢當!”
座於劉東山對面的高恕淡淡輕瞥他幾下,不屑地大潑冷水:“大人,屬下剛才說得不錯吧!這個劉夫子精於算計,善於見風使舵,又比平常人多了一竅,能夠摸透別人心思想法,但為人卻不走正道,心腸可毒辣呢著,大人千萬當心,可別為此人所蠱惑,輕易相信此人鬼話。”
坐在下首的孫羽捏得拳頭格格作響,嘴角斜斜往上抽,一臉不懷地邪氣笑容,什麼也沒說,舉動卻直讓坐於旁邊的人心中生寒發毛,捱上一拳頭可不是好玩地。
劉東山僵笑掛臉,聰明地選擇不犟嘴,強硬的態度要合時合宜,強頂瞎撞語出不遜,只會飽受皮肉之苦,何苦來著,那可不是他的作風。
“先生怎麼不說話了?”
劉東山張張嘴沒發出聲來,眼神一動,有些結巴地道:“回大人的話,有……這兩位大人在,小可實不曉得怎麼說才好,更不知從什麼地方說起。”
“哦,為什麼啊?”
劉東山委屈地道:“小可怕說錯了話,遭來兩位大人的責怪,所以不知道怎麼說,才會令兩位大人滿意。”
話中透著對高恕、孫羽兩人的不滿,指責他們蠻橫無理。
孫羽火爆地發威,起身跨步掄人,抬拳便打:“老子小,滿嘴噴糞,竟然對本官橫加指責,哪根賤骨頭髮癢了?”
愈說愈冒火,還真打下去了,不過下手有分寸。
劉東山只覺得眼冒金星,昏頭轉向,分不清南北,自承錯誤,直呼陸大人救命。
在陸炳示意下,高恕急忙上前勸解,,陸炳抬手示意,大喝道:“放肆!怎可如此對待劉先生,孫羽,你還不速速放手,給劉先生賠不是。先生一介文人,身子骨單簿,不像你這個成日打熬筋骨,舞刀弄槍的武夫,弄傷了先生怎麼辦?”
孫羽依言退後,悻悻然地辯白道:“大人放心,屬下只不過是與劉先生開個玩笑,下手有分寸的,只想嚇唬嚇唬他。”
“鬼話,還敢與本署頂嘴,膽子越來越大,給我退下。”陸炳大為光火,拍案訓斥:“劉先生千金貴軀,要有個三差五錯,傷筋動骨,落下個什麼毛病,你賠得起嗎,是你負責還是本署來擔起這個責任?”
孫羽不服氣,強硬地道:“不用大人擔憂,一切罪責,屬下自會承當。”
“滾出去,不知好歹的東西,還敢犟嘴,變本加利,越發放肆了,看事後,本署如何懲治你。”陸炳大發雷霆,茶杯成了犧牲品,茶水碎屑濺了一地。
“大人,屬下有沒錯,不整治這個姓劉的混球,他能乖乖地向大人吐實嗎……”
“狗屁不通,還敢頂嘴,來人吶!”
“哇”一聲怪叫,孫羽報頭鼠竄,四個衝進來的衛士反被嚇了一跳,眼瞪口呆地目送他衝了出去。
“劉先生,抱歉的很吶。我的這些部下們,平時都粗野慣了,不太服管束,這幾天也不知道中了哪門子邪火,三兩句不太對頭就動手揍人。”陸炳面帶歉意,說得跟真得一樣:“就說今早的大搜捕,誤抓了幾個什麼國公、侯府的家人,事情搞清楚弄明白,放了也就算了,不曾想那幾個人說要找我來當面理論,結果是,半道上,唉,不說也罷,想起來就頭疼!”
說者有心,聽的人更加留心,劉東山揉捻著眼眶,急急問:“陸大人,他們怎麼樣了,路上出什麼事故了?”
“劉先生還是別知道了,知道了會後悔。”陸炳答所問,衝四個衛士擺擺手,讓他們退下。
劉東山卻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筋骨兩字不停在腦中徘徊,止不住一個寒顫,忍不住繼續低聲問:“陸大人,那些被誤抓的人該不會被扭斷筋骨了吧……”
陸炳顯得大為驚訝:“先生是怎麼知道的?”
劉東山真後悔當個明白人,眼皮像是灌了鉛直往下沉,吶吶地說:“瞎猜,瞎蒙地。大人,難道小可蒙對了……”
陸炳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衝高恕點了點頭,抬手一揮,人都退下了,隨了劉東山心願,廳門轟聲關上,廳內只剩他們二人面面相對。
“先生聰明人吶,一猜一個準。請坐,別站著。”
請別人坐下,陸炳自己卻負著手,走來走去,居高臨下,晃悠個不停,晃得別人心慌意亂。
劉東山懸著心,坐得左右不自在,抓在手中的茶盞轉呀轉,終於鼓足勇氣開口:“大人,小可是不是可以說了?”
“哦,先生看來是把什麼都想明白了,但不知先生從何說起,何以告我,解在下的憂愁呢?”陸炳浮起笑容,止下步安坐於邊上。
“大人想知道什麼,小可就說什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本官想知道這一切地一切,這整件事發生的尾末,到底是為什麼,你能告訴我嗎?”
劉東山急急道:“大人明鑑,這恐怕不是小可力所能及了,小可實在不知道整件事故的原因……”話被打斷了。
陸炳臉色頓時難看,聲色俱厲進行質問:“劉東山,你這是故意在戲耍本座嗎?”
“小可怎敢……”
“本署待你作上賓,好語溫言,你卻仗著你的小聰小慧,屢屢搪塞本官的問話,言語間的戲謔詞言更是不斷,一會說有話對我要講,一會又講沒話對我說了,你這是存何居心?”
“小可萬萬沒有這個意思,陸大人,請聽小可講完。”劉東山坐不住了,骨頭一軟身體就下滑跪倒在地:“小可在建昌侯府作西席,只因小可略通術算之術,侯爺引小可為心腹,託以府中錢糧出納事宜。至於小可那別宅中的事,並非小可所能管,皆交由府中其他心腹,管帶、控制,遇有大事時,侯爺才會叫小可前去策議、區畫一翻,所知道的確實不多。”
陸炳冷冷一笑:“哦,是嗎?難道是本署冤枉你,錯怪你了。”
劉東山急得直跳腳,巧舌生瓣,變得俐落萬分:“小可天膽也不敢責怪大人,都是小可的錯,小可情緒一時緊張,舌頭打結,詞難達意,才讓大人對小可產生誤解,請容小可辯解。”
“原來是這樣,先生是一時太過緊張,說的話才會詞難達意,本官則是會錯了意,錯怪了先生,是不是這樣,先生?”
“是的,正如大人所講,全是小可的過失。”
陸炳氣解,抬手虛引:“先生起來吧,跪在地上幹什麼,請回坐。”
“謝過陸大人。”劉東山拭拭冷汗安坐。
陸炳把話引入正題,目不轉瞬,緊緊吸住劉東山眼神,肅容道:“先生,你是聰明人,話既然都說得這麼白了,我呢也就不想再和你繞彎彎兜著圈子說話,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劉東山忙不迭地點頭:“明白明白,大人的話,小可謹記。”
“真明白嗎?”
“當然當然……”
“不要答得這麼快,好好想一想吧!我陸炳一介粗鄙武夫,才智各方面都欠佳,不太會分辨真偽,容易相信人,但很少有上當受騙的時候,先生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劉東山下意識地搖頭:“小可不知。”
“那我不妨告訴先生,本署是一個非常幸運的人,手底下卻有許多不下於先生這樣的能人志士,在幫襯著陸某辦事,很多妄圖對本署撒謊的人,其結果我不說也罷,先生自會知曉。”陸炳虎目生寒,鄭重提出警告,絕非是空言恫嚇對方,飽含真情意切:“我衷誠地邀請先生能與本署保持合作,乞望先生不要對本官撒謊,這對你對我都好。有些事情,先生可能未必完全清楚,但千萬不要妄圖僥倖,枉加揣度,用一些下三爛的伎倆和虛妄的言詞,來哄騙欺瞞本署,結局那會很難堪。要知道本署所知道地,恐怕要遠比你想像地,要來得多得多呢!”
陸炳的一習言語產生效果,劉東山聽了頓時收斂了虛偽的笑容,變得默然無語,眼中神色複雜百變,胸口劇烈起伏不定,在飛速作思以盤橫利害。
合作意味著背叛、出賣,主子若是知道了,會饒過他嗎?答案當是絕對地,沒有這種可能。
但危險近在眼前,陸炳的聲明堵死了他的退路,皇家特務會施展什麼手段,他心知肚明,到底如何選擇,他還在想,下不了決心。
“法不傳六耳,先生當斷則斷,何必遲疑難決呢?”陸炳打破沉悶,幫助劉東山下決心:“今日談話,出先生之口,入陸某之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我都不說,絕不會有他人偵知此事。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劉先生博古識今,想必定然明曉其中關鍵,何去何從,命運全在先生自己手中,務必申度酌行,早作定奪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