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漢免費閱讀第十三章 借兵(二)
真定,縣衙。
作為一縣的父母官,田牧每天不但要處理案牘文牒,還要體察民情,關懷民生。
在任職期間,有時候遇到難解的案情,他都會私自走訪,深入鄉間,尋因問策,做到一個與民為善,替民辦事的好官。
所以在鄉縣普通百姓眼裡,田牧是一個好官,一個名副其實的青天大老爺。
而在一些世家,豪強眼中,鉅鹿田家那更是名聲響徹。
今晨,自府邸出來,前往縣衙,將昨日一些文牒批閱完,田牧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閒,坐在衙堂之上品酒,讀書,享受著這清閒的美好時光。
放下手中的書卷,回想著這一年來,自己所作所為,田牧甚是滿意。
飽讀詩書,為民請命,治理一方,福澤天下。
這些是他的志向,亦是他的追求!
“大人,公子來了!”
廳堂外,一位皂衣衙差走了進來,躬身對著閉目沉思的田牧,喊道。
“嗯?”
田牧從沉思中醒來,望了眼那名衙役,面露奇色,喃喃自語。
“這奇了怪了,平日裡讓他來府衙都不願意,今天吹了什麼風,竟然轉性了?”
自家兒子什麼德行,他一清二楚。
每日縣裡公務繁忙,田牧都難以離開,所以對田單所做的那些荒唐事情,他都心中有數。
只要不鬧出人命,有時候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喚他進來吧!”
田牧皺了下眉,沉吟片刻,抬頭吩咐道。
“喏!”
皂衣衙差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衙差退出去沒過多久,廳堂外面就傳來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一道火急火燎的喊聲傳了過來。
“阿爹,阿爹!”
望著自家兒子那一臉急匆匆,踏步走進廳堂的模樣,田牧搖了搖頭,暗自嘆息,旋即又發現到田單身後跟著幾人,待看清幾人容貌,忙從蒲席上站了起來,臉上堆起燦爛的笑意。
“高世侄!”
田牧走到堂下,拱手施禮,見到高幹拱手回了一禮,臉上的笑容更甚。
別看他託大,作為長者,喚了聲世侄,可眼前高幹的身份地位可不輕。
光陳留望族這一家族身份就令人可望而不可及了,更何況還是四世三公之後袁紹的外甥。
有時候世家也是有等級區別的。
就像他鉅鹿田家,若非早年出了個侍御史,恐怕很難入人法眼。
在看著高幹身旁另外兩道陌生的身影,面露疑色,問道:“這兩位是?”
”田公,這兩位乃本縣人氏,姓劉名恕,另一位複姓夏侯,單名一個蘭字,今日所來,實是有要事相求!“高幹指著身旁的劉恕和夏侯蘭,介紹,道。
“縣尊大人,還望救救我趙家村兩百多口鄉親父老啊!”
劉恕見高幹介紹完他們,忙上前一步,彎起身子,對著田牧深深一禮。
夏侯蘭見劉恕彎身行禮,忙彎下身子作揖。
“哦?所謂何事?”
田牧一聽登時愣住了,原以為隨高幹一同前來的是哪家高貴子弟呢,沒想到是他治下鄉民。
只是這兩人雖出身微末,衣著不甚華麗,但這份氣度倒是不凡。
“大人,我村中父老鄉親常年累月,飽受山賊殺害,此時更臨滅村之禍,還望大人發兵,救我等民眾於水深火海!”
劉恕見田牧發問,心情沉重,面露悲色。
“阿爹,你不知道,劉兄他們村子常年累月,飽受山賊迫害,每年都要繳納錢糧。
沒想到這群賊廝們收了錢糧後,反而變本加厲,更何況去年天災不斷,蝗蟲不止,有些村落甚至顆粒無收,那夥賊子今年反而收得更加離譜,劉兄氣不過,最後和他們起了衝突,打死了幾人,可沒想到這夥賊子夜裡跑到他們村子裡放火殺人,甚至揚言要將他們村子屠滅!”
田單跳出來,義憤填膺,搶著解釋,道。
“在我縣下竟有這事?”
田牧聽完,臉色變了,屠村可是天怒人怨,令人髮指之舉,旋即又望了眼劉恕和夏侯蘭,見他們表情不像作假,眉頭一簇,沉吟了起來。
“阿爹,你常教導孩兒,飽讀詩書,福澤萬民,劉兄一村老弱婦孺都是我大漢子民,又在你治下,作為一縣父母官,卻不能不見死不救啊!”
田單見到自家老子不說話了,還以為他不打算出兵剿賊呢,頓時就急了。
“夠了!”
田牧雙目一瞪,見自家兒子越來越放肆,一聲怒斥。
“劉小哥,此夥賊人在何處落草安寨?”
“稟大人,聽賊人首領所喚,叫常山軍,我看他們每年收繳錢糧,招兵買馬,恐怕所圖甚大啊!”
劉恕將自己所瞭解到的關於常山賊的一切都說了出來,並將心裡的想法一併提了下。
“常山賊?”
田牧一聽,心裡頓時一驚,眼底閃過一縷不易察覺的懼色,臉上看不出來變化,擺了擺手,平靜道:“此事我將稟明府君大人,何時出兵剿賊,靜候調令,你們回去吧!”
“大人!”
劉恕將常山賊的名號報了出來,沒想到田牧擺手推脫,說要稟明郡守,這下急了。
“田公,山賊之事,拖不得啊!”
高幹在一旁看得真切,見田牧擺手推脫,大感詫異,上前勸道。
“山賊之事,我自有定數,你們走吧,我還有公文案牘要批閱呢。”
田牧彷彿沒看到兩人的眼光,擺了擺手,轉身往後堂走去。
劉恕望著那離開走入後堂的田牧,眉頭皺了起來,低頭不語,慢慢理起了思緒。
“這縣令大人,從剛才見面態度都非常友好和善,怎麼轉眼間就突然翻臉送客了。”
“等等……“
劉恕腦海裡靈光一現,彷彿抓住了什麼。
”自我說完常山賊名號後,這田大人態度才有所變化的,雖然掩飾的好,但那眼底的驚懼,難逃他的雙眼,莫非這之間有什麼貓膩?”
田單見自家老爹說走就走,從開始的憤懣,到現在滿臉羞愧。
前不久,他可是在酒樓裡誇下海口,說不管如何,只要他開口,他爹都會答應出兵救人的。
雖說他田單紈絝,但並不傻。
平日裡,他爹在縣裡一言一行,所作所為,他都看在眼裡,聽在耳裡。
久而久之,他也漸漸耳濡目染,心中更升出無限的自豪。
誇下了海口,那是一口唾沫一個釘。
可是,這結果令他羞愧燥熱。
“劉兄,夏侯兄,你們稍候片刻,我這就去找阿爹,不相信他真見死不救!”
田單向劉恕和夏侯蘭投了一個抱歉的眼神,然後轉身往府衙後堂衝去。
“劉兄,這……”
別說田單滿臉羞愧了,就連這時候高幹也是滿面無光,暗生怒氣。
作為名門望族,除了飽讀詩書,知書達理,但對顏面之事,有時候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
若是有朝一日傳出,他高幹是個沒有誠信,不講究德行之人,那麼,他這一輩子可以說算徹底毀了。
在這個時代,世家門閥,朝堂,州里之間,講究得是一個德行二字。
他們品人的標準,可不是你有沒有真本事。
有德方能行!
在他們眼裡,若你本事平庸,沒關係。
但只要你為人至孝,德行甚高,有朝一日,自會成名士林朝堂之上。
“高兄,縣尊大既然說了稟明府君大人,那我等也就告辭了。
日後有暇,小弟自當請高兄,好酒暢飲!”
劉恕既以想清了這中間的原因,也不過多糾結,當下對著高幹抱拳行禮,然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