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相免費閱讀第五章 賣馬
翌日清晨,柳明父子起了個大早,到了馬廄內,給‘閃電’餵了把好草料,又提著水桶和毛刷,將馬身上上下下都刷了個乾淨。
做好準備之後,父子兩人便牽著那‘閃電’往東門走去。
出了東門外,就見一個小型的馬市,坑坑窪窪的泥地上,馬車牛車,橫來豎去有七八輛。
天色轉陰,小雨淅瀝,柳明嗅到了雨水與牛糞馬糞混合的淡淡腥臭。他略帶好奇地看著周圍,心想古代馬市,原來是這個樣子。
自澶淵之盟以來,遼宋修好,開展茶馬互市。因此,這馬市中不僅有漢族商人,那穿著各色民族服裝的遼夏商販,也將自己蒙古馬、河曲馬等展示其中。
幾名身處褐衣、頭戴氈帽的牙紀,正殷勤地帶著客商辨馬識馬。
柳明牽著那‘閃電’走入市中,那閃電高大駿美,膘肥體壯,英姿不凡,已經是吸引了不少賣主和客商的目光。待牽到集市中央,已經是有幾人圍了上來。
柳遠志找到一名牙紀,堆笑道:“牙紀吳,我是遠志啊。”
牙紀吳扭頭一看,哈哈大笑道:“遠志老哥,你還活著呢?”
“什麼話?”柳遠志嘴一咧,“你二爺我不但活著,還活得很滋潤。”
“滋潤?”牙紀吳笑道,“你那欠的賭債都還清了?”
柳遠志臉上一窘,低聲道:“這不是還差些嘛,所以賣馬來還債。我這馬,可是上等的好馬。咱們知縣大人的坐騎,也不一定有我的馬好。”
牙紀吳不屑地笑道:“二爺,您可是咱們縣的名人,這張嘴能顛倒黑白啊。我估摸著你也就是不知道從哪弄來的一匹瘸子馬,放心,我給您找個需要拉車的買主,兌個幾兩銀子給您。”
柳遠志急了:“牙紀吳,你莫亂說,先看看我這馬相再說。”
牙紀吳跟著柳遠志來到“閃電”跟前,嬉笑的眼神忽然消失了,他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的這匹駿馬,不斷打量著。
“驗驗吧。”柳遠志攏著袖子說道。
牙紀吳往手上吐了口唾沫,一邊圍著“閃電”打量,一邊自言自語道:“咱們牙紀看馬,還是講究的,先看一張皮,後看四隻蹄,槽口摸一把,膀頭一般齊。”
這四句口訣,是牙紀鑑馬時,對於毛色、骨架、牙口等都有一個綜合性的評價。
那牙紀吳,在相完馬之後,精神一振,不禁嘆道:
“好馬,好馬!”
柳遠志頓時昂起腦袋,挺直腰板道:“我跟你說,咱這馬市,以往最上乘的貨色,頂多是遼國的蒙古馬了。可咱這抱月烏龍駒一來,那就把別家都比下去了。”
柳遠志所言不虛,這費縣的馬市,本來規模就不大,何曾出現過名馬?
“二爺,您說得可是一點沒錯。”牙紀吳低頭哈腰道,語氣也恭敬了起來:“您想怎麼賣?”
“要競買。”柳明插嘴道,“價高者得之。”
“這位是……”牙紀吳看著柳遠志身後的俊秀青年,問道。
“咱兒。怎麼樣?一表人才吧。”柳遠志誇耀道。
牙紀吳隨即笑道:“二爺,有福氣,生了個這麼俊秀的兒子。這競買嘛……也行,也行。您這寶馬,的確也值得競買。這抱月烏龍駒的市價,大約在八百兩左右,不過,咱這窮鄉僻壤,估計此馬更加稀有。那些嶺南的商戶要是高興了,興許能夠花個一千兩將馬買下來。”
“嗯,若是能夠湊齊一千兩,正好把我那債給還了。”柳遠志盤算道,“牙紀吳,你要是能給招呼到一千兩,少不了你的抽水。”
“二爺就是大方。”牙紀吳眉開眼笑道。
牙紀吳放下手頭的一切雜事,將“閃電”牽到馬市中央,開始吆喝起來:“各位各位,今日咱這馬市蓬蓽生輝,引來一匹抱月烏龍駒。這馬能日行千里,乃是前朝尉遲敬德將軍的坐騎。當年那尉遲恭。一雙手,十指尖,馬尾拂塵掌上端。背後背,青龍劍,劍要離匣閃光寒。誰要是買了這馬,那絕對是寶劍配英雄啊……”
由於柳遠志承諾的豐厚抽水,牙紀吳格外賣力吆喝:“有人問了,如此的好馬,為何還要賣了。這馬的主人,又是何意?我得介紹一下,這馬的主人,便是咱們柳府二爺。俗話說,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當年秦叔寶也是盤纏用光,迫不得已賣馬。咱們柳二爺也是急等錢用還債,才在這裡忍痛割愛。各位算是揀著便宜咯。”
隨著那牙紀吳的吆喝聲,馬市中幾乎所有的客商都圍了過來。
“二爺,看見了嗎?李王兩家的掌櫃都來了。”牙紀吳掃了一眼人群,眼尖發現了什麼,壓低聲音對著柳遠志說道:“他們倆人,可是咱們青州有名的馬商。這兩家乃是對頭,對於好馬,可是爭搶不休。我適時添油加醋,撩撥他們一下,定然能將這馬價炒高。”
柳遠志在一旁點點頭:“有勞兄弟了。”
牙紀吳又牽著馬繩,將閃電展示了一番,博得眾人目光之後,這才喊叫起來:“千年難得一見的抱月烏龍駒,起價七百兩。各位要是有意,抓緊機會!”
根據牙紀吳的經驗,基本上這樣一匹寶馬,很快就能叫價超過八百兩,至於是否能到一千,還得看時運。不過,如今這李王兩家馬商都在場,倒也是不愁銷路。
“七百兩起拍!”牙紀吳又喊了一聲,令人奇怪的是,竟然無人響應。
柳遠志著急地拽著牙紀吳的衣袖:“怎麼回事?怎麼沒人競拍?”
牙紀吳也是一愣,他看著那李王兩家掌櫃,此時都在冷眼旁觀著,問道:“李掌櫃,王掌櫃,這抱月烏龍駒,可是難得一見的稀罕物,兩位要是拍下來,獻給朝廷官員,絕對能夠博取對方歡心。”
那胖胖的王家掌櫃捻鬚冷笑道:“牙紀吳,這等次等馬,也要七百兩?”
柳遠志眉頭一皺,正欲上前理論,卻被柳明拉住了,示意他觀察一下形勢再說。
牙紀吳臉漲紅了:“王掌櫃,您可莫說笑,這馬我可是鑑過的,絕對不是次等貨。”
王家掌櫃負手走到“閃電”跟前,嘖嘖道:“鬃毛有雜斑點……這骨架嘛,也不夠結實,腰軟不中使,不值錢。這前襠……太窄,拉套沒勁。”
牙紀吳搶白道:“這好馬,哪裡還用來拉套啊?王掌櫃,你這可有點吹毛求疵了。李掌櫃,您來說說……”
那瘦高的李掌櫃,緩緩走近,端詳了下這馬,皮笑肉不笑道:“這馬……我同意王掌櫃的話,的確不值七百兩。我看……五百兩還差不多。”
登時,那王掌櫃點了點頭附和道:“五百兩都嫌多了。”
牙紀吳一愣,心想這兩位老掌櫃,怎麼睜眼說瞎話?他哪裡知道,這府裡的趙富乙,早就通風報信,通知了兩位掌櫃,讓他們統一口徑,將這匹寶馬低價吃進。
王李兩位掌櫃,當然知道那牙紀吳說得沒錯,這可是罕見的抱月烏龍駒,就算七百兩買進,轉一轉手,到汴京翻個倍也是很有可能。不過,兩人早就合謀在先,準備壓低價,然後轉賣共同分利。
牙紀吳正感到一頭霧水之時,見那王掌櫃突然朝他使了使眼色,立即明白過來——對方要壓價吃嫩食。這種例子,以往也有發生。對於那些因突發狀況販賣自己坐騎急需資銀之人,這些行內老奸巨猾的城狐社鼠們,便會趁人之危,以低價掠奪其貨。
牙紀吳只是個普通的牙人,即使遇到這種情況,哪敢得罪王李兩家壓價奪食?掂量了下輕重,他只得配合訕訕道:“兩位大掌櫃……說得對。經兩位這麼一點撥,小的我確實有些看走眼了……這馬,估計是雜交的,血統不純……”
馬市裡的其他看客頓時一陣唏噓。王李兩家都發了言,這牙紀吳又改了口,他們自然認為的確是次等貨。
這下,柳遠志不幹了,他發急地揪著牙紀吳的脖領:“你剛剛可不是這麼說的……”
牙紀吳不去看柳遠志的眼睛,偏過頭去說道:“二爺,您別發火。我剛剛是看走眼了……”
“不賣了,不賣了!”柳遠志跺了跺腳,“老子到別處賣馬去。”
那王掌櫃甩袖笑道:“柳兄,這方圓百里地,就這一家馬市。不過,您要是不嫌棄的話,坐船去州府賣馬,來回也就十天八日。”
“十天八日?”柳遠志揪著自己鬍鬚急道,“老子只有兩天時間要還……咳咳……”
他轉過頭來,看著柳明:“兒啊,你主意多,你說吧。”
此時,王李兩家掌櫃同時將目光投向柳明。見此後生,生得目若朗星,鼻若懸膽,眼中帶著超越這個年齡的冷靜,心裡都在想,對方會不會識破自己的伎倆。
柳遠志可憐巴巴看著柳明:“兒啊……你說咱們五百兩……賣嗎?”
柳明低頭托腮沉思,並不回應。
王李兩掌櫃臉上強作鎮靜,心卻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對方拆穿自己的伎倆。
此時,秋風掃落葉,現場人群不時低頭竊竊私語,等待著柳明的回應。
“這樣吧……”柳明抬起頭來,“五百兩還是太少,我們確實有急用,六百兩,一手交錢,一手易馬。”
兩個掌櫃互相看了看——即使六百兩,也是賺了。
那王掌櫃假作仁慈道:“好吧,我王某也是日行一善之人。既然二位如此急需銀兩,六百兩便六百兩!”
既已敲定,柳明與那王掌櫃按照馬市的規矩,兩袖相抵,兩隻手在袖中一握,表示買賣達成。
本來,這馬市裡好馬就不多,現在這兩位掌櫃又以低價奪得一匹抱月烏龍駒。
王掌櫃立即讓人支了銀票,交到柳明手上。
一手交錢,一手易物,柳明看著“閃電”,伸手撫摸著它脊背的鬃毛,面露不捨,輕聲道:“閃電,好自為之。”
“走啦,走啦。”那王掌櫃怕柳明反悔,牽過閃電,立即匆匆離開馬市,卻沒注意到身後柳明嘴角微微露出的一抹微笑。
此時,低價奪得一匹寶馬,快步離開馬市的王掌櫃心情十分之好,一邊牽著馬一邊哼著調子。沒過一會兒,那李掌櫃也跟了上來。
“王兄,這趟生意,絕對是賺進,賺進了。”李掌櫃嘿嘿陰笑道。
“自然,自然。”王掌櫃得意道,“等到過兩天,咱們帶到州府去轉手,起碼翻個倍。”
“我看不止一倍,若是獻給知州大人,說不定咱們的生意,還能多遍及幾個縣。一本萬利啊。”
兩人正說笑著,冷不防,身後冷風襲來,路旁竄出一個蒙面之人,手持一口鋼刀,氣勢洶洶地站在兩人面前。
兩位掌櫃有些顫慄——莫非遇到了響馬?這裡可不常見賊寇啊。
兩位掌櫃嗓子有些發乾,趕緊伸手往衣兜裡掏著,一邊說道:“這位爺,千萬別殺我們,我這有些銀兩……”
那蒙面之人看也沒看兩位掌櫃手中的銀兩,而是一轉身,極其利落地翻身上馬。
看到此景,兩位掌櫃才意識到對方要奪馬,大聲呼救。
而為時已晚,那蒙面之人兩腿輕夾馬肚,大笑一聲,
“兩位,這匹馬,就給我大刀金奎吧。”
說罷,熟稔地一拉韁繩,便絕塵而去。
被搶馬後的李掌櫃愣了半響,問道:“這大刀金奎是何人?”
王掌櫃氣惱地將氈帽扔在地上,喪氣道:“這是有名的盜馬賊,在幾個州流竄盜馬,咱們這回……算是倒了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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