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燼免費閱讀第五章 必爭之地
楊廣重新在楊素旁邊坐下,中間隔了一方茶桌,高穎則在對面。只聽楊廣說道,“建康之事已定,陳朝向來為天下富庶之地,我久慕南朝繁華,不虛此行。”
高穎回答道,“公子說得在理,這南朝山水旖旎、人傑地靈、物產多嬈,如同夢中一般。天下竟有如此美妙之地。”
楊素褪了衣服,我在他後背行針,他明顯痛了一下,不過緊接著說道,“江南之美,讓人眼花繚亂,自東晉起,各朝在此建都,可謂是風水寶地。”
“可惜有命在身,不多日就要折返。”楊廣淡淡地說道,又問道,“三弟怎麼還不來?”
話音剛落,一個俊朗的翩翩少年信步走進,外形丰姿秀敏,劍眉星目,身材偉儀,面上也含著笑。但是那種笑容是外露的、叫人明白的,不同於楊廣的那種若有若無的笑意。此人看著性情溫厚,內心仁善。跟在他後面的是兩個中年男子,都是滿臉精明的模樣,皆容儀魁偉。
“二哥,我來遲了。”少年郎一進來,徑直朝楊廣賠禮,楊廣身邊的人都站起來,恭恭敬敬叫他一聲“三公子”,連正在扎針的楊素也誠惶誠恐地站了起來。“三公子”身後那兩人也朝楊廣行禮。我渾身一震,連忙退到一邊。
此少年正是楊廣胞弟,楊堅的三兒子,秦王楊俊。此次隋軍駐紮在長江上游漢口的主帥以及山陽道行軍元帥,統領不下三十個總管,手下水軍、陸軍不下十幾萬人馬,也是個不可小覷的人。
“你來遲了,便如何說?莫不是韓大人、賀若大人拖住你?”楊廣話一齣,眾人都笑了起來。
“韓大人、賀若大人怎麼會如此呢?是我多看了一會書,耽擱了。”楊俊看著身邊帶著的兩個人說道。
莫非這就是隋朝另外兩名出色的先鋒韓擒虎跟賀若弼?有意思的是,此二人皆有奇功,秉性卻恰好相反,韓擒虎好大喜功、魯莽且擺架子,賀若弼卻能夠禮賢待人、行事低調。這一來,此次伐陳的隋軍主要人物幾乎都在這裡了。
“不必拘禮,都坐吧。”楊廣一揮手,忽然就看見了我,問道,“你怎麼不治了?”
我行了一禮,就朝楊素身邊走了過去,這一次換成了外關、太溪、絕骨等位置下針,輔助為主。不妨楊俊卻起身朝我走來,看了我兩個上下,朝楊廣笑說道,“二哥,這就是昨日他們提起的那個醫女吧?”
此話一齣,高穎、韓擒虎、賀若弼等幾個正襟危坐的人物都傻了眼看著他。楊廣看了我一眼,嘴角含笑,朝楊俊說道,“不錯,三弟也有耳聞?”
“也是聽說的,真是不敢相信,一個女子也有此等醫術。”楊俊側頭看著我的時候離我很近,幾乎要貼過來。
我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行禮道,“公子過獎了。”
“話說這幾日我也有些不適,不知姑娘可否也給我診治診治呢?”楊俊簡直就是忘記了身邊還有其他人看著,自顧跟我說道。
我不敢不回答,遂看著他問道,“不知公子哪裡不適?”
“我就在這清波門外不遠落腳,姑娘什麼時候去都可以。”楊俊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我死死地看著他,此人答非所問,莫非是個呆子不成?這屋裡面的氣氛是更加微妙,我偷偷看向其他人,除了楊廣還是輕鬆自在之外,旁邊那幾個人像是憋不住了要隨時走開一樣。
我低下頭,不再說話。卻聽楊廣話中笑意甚濃,說道,“三弟,我看你的病倒是不急,還是先說正事吧。”
楊俊猛然回過神來,笑道,“二哥說得對,先說正事要緊。”忽然又朝我耳畔貼過來,悄悄說了句,“我等你。”
我嚇得心裡面一跳,急忙看到地上去,待我抬眼去看他時候,楊俊早已經回到座椅上。我心中鬆了一口氣,想著這個人不拘小節、隨性而為,怎麼看都不像那個掌管十幾萬兵馬調度的頭領?可惜楊俊堂堂好兒郎,越到後面越發驕奢淫逸,被自己的父親下令罷職軟禁,年僅三十竟然染病去了,我暗暗惋惜了一下。
針刺進去,還要等候片刻,我只好退在一旁站立。
“此次若是論功行賞,二哥必定是頭功,運籌帷幄、調度自如,真是勢如破竹。”楊俊對著楊廣說道。
楊廣嘴角只一絲笑意,說道,“非我之功,是仰仗了這幾位大人才能決勝千里,況且,並非我方太強,只是敵方太弱。要是他們肯把醉生夢死的光陰花費在操練軍事上,又豈會輕易被我等擊潰?”
“二公子說得是,那些個蝦兵蟹將不堪一擊,就跟散沙似的,長江水一衝就不成氣候了。”這是韓擒虎粗狂的聲音,我忽然間覺得此人有點像喳喳叫的張飛,連外形都差不多。
“眼下還不可大意,或許還有未死心的亂賊在城中蓄勢待發,要謹慎才好。”賀若弼一向老成。
高穎接著說道,“輔伯兄說得在理,越是最後關頭,越是不能掉以輕心。”
韓擒虎不以為然,說道,“你們未免顧慮太多,天下之勢已定,誰還敵得過咱們?”
“小心駛得萬年船,小心一點總是沒有壞處。賀若大人、高大人,嚴防巡守之事交給你們,一有異動立刻回稟。”楊廣鎮定自若地說道。
“是。”高穎跟賀若弼起身領命,才復又坐下。
“長江之地謂為天險,攻之不易,防之更難,一旦攻下絕不能大意,倘若有人圍困,想要衝出這長江天塹,談何容易?”楊廣神色冷靜,淡淡的,看不出多少情緒,聲音有著領導者的氣派。
楊素一直不說話,到了這時候,他才開口說道,“二公子、三公子,除了嚴防之外,還要留心底下人身體狀況,我素來體魄不錯,不料到了這江南之地,竟然就成了病癆一般,怕是陣中不少人也是如此。”
楊俊一聽,連忙點頭,說道,“楊大人說得對,昨日我例行召話,五個人居然兩個因病不到。這長江邊上寒暑無常、遍地溼氣,真是連勇猛之獅也難以招架,令人防不勝防。”
“遍招城中行醫之人,給病重的先醫治,等到折返之日就會好起來。”楊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一手端著茶杯說話,“長江側畔,本就水霧滿天,寒暑無常也算常理。不管如何,此行總算是馬到功成,日後定要對各位論功行賞。”
我只低著頭,心想著還有一會,還有一會就可以拔針了,可以離開這裡。誰知楊俊竟然朝我看過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好玩的玩意兒一樣,笑道,“說到行醫之人,這裡不就有現成的一位嗎?姑娘怎麼會想到學醫?”
“回大人,家中世代行醫,此為祖業。父母膝下無兒,所以傳授於我。”我原地站著,仍然低著頭。
“世代行醫?那便是醫藥聖手了,姑娘可是什麼都會治?”楊俊張大了眼睛看著我。
“不敢,但凡是常見病症,均可醫治。”我心裡面本來就憋得慌,這楊俊又這樣盯著我,心裡著實不舒服。
“常見病症?這迷症也是常見病症,你可能治?”楊俊出其不意地說道。
我心裡咯噔嚇了一跳,這迷症就是夢遊症,我正想著如何回答,卻聽見楊廣調侃的聲音,朝楊俊說道,“三弟,那日是你自己喝醉了酒,夜半找水喝,你當真以為自己是迷症?”
此話一齣,眾人哈哈大笑起來。楊廣朝我說道,“你久居南陳,你倒是說說,這南陳如何?”
我抬起頭,說道,“建康城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