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小說大明海商帝國免費閱讀第十九節 “督學”上門
章旻青對季三虎他們的講課一直講到了年後，除開大年三十和年初一停了兩天之外，一直到過了上元節才不得不暫時停下來。因為有人來登門拜訪，而且一來還不走了。
正月十六，吃過午飯的章旻青正在廂房檢查季三虎他們的識字功課，七斤拿著一張拜帖過來通報，說是有人前來拜訪，正等在大門口。章旻青拿起拜帖一看，拜帖上寫的名字是沈國模。
他來幹什麼？章旻青心裡有點納悶。不過就是那天在縣衙裡贏了他一盤棋麼，這就找上門來下棋了？這不是來添亂麼？
“先去請新叔來。”
章旻青並沒急著迎出去。沈國模的拜訪打亂了他的計劃，下午的課看來是沒法講了，一個不好，沒準接下去幾天，這課也沒時間上了。
可時間不等人，眼看馬上就要開春，他需要儘快結束對季三虎他們的訓練，把他們派出去。不然，等向北的暖流一來，海賊起錨回了日本，這一耽擱可能就是大半年。
眼下，自己不能講課，但也不能讓季三虎他們閒著，章旻青就把目光瞄上了章新甲。
章新甲以前是“夜不收”出身，擱到今天就是幹偵察兵的。他自己暫時無法講課，但可以讓章新甲先給溫瑀和季三虎他們講授些野外的偽裝潛伏，以及野外的聯絡之類的技巧。
等到章新甲過來，把給季三虎他們上課的事安排好，章旻青這才從邊門出了府，繞了個圈，裝作從外面回來的樣子。沒辦法，安排這些事，時間拖得有點長。
此刻，站在門口的沈國模心裡已經有些不高興了。章府門口的門子已經進去通報了大半個時辰，可遲遲沒有一個人出來迎接他。若不是因為他答應了別人，都想扭頭回去了。
“這不是求如先生嗎？怎麼等在這裡？小四呢？”
章旻青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找在門口當值的門子。
“少爺，少爺，我來了，剛才去裡面找少爺去了，不知少爺原來是外出了。”
聽到章旻青的叫聲，剛剛得到七斤面授機宜的門子章小四不失時機的出現了。
“啊呀，學生不知道求如先生今天會來，下人們不懂事，實在是怠慢了先生。先生裡面請。”
和小四一搭一檔的演完了戲，章旻青這才轉頭對著沈國模延客。
“是沈某來的冒昧，只是沈某受人之託，怕是接下來，要在公子府上叨擾章公子一段時日了。”
章旻青的這番做作，讓不明底細的沈國模心裡那點感覺被怠慢了的隱隱的怒氣頓時不翼而飛，一邊嘴上應酬著，一面心裡有點自責：“人家這並不是有意怠慢，只是恰巧不在家，嗯，還是涵養有點不夠呀。”
心裡邊想著，邊跟著章旻青後面入府。
“沈某年前就受了劉縣尊和三元相公所託，來章公子府上小住幾日，所以，這一過完年，就匆匆冒昧而來了，還請公子勿怪。”
來到前廳的客廳分賓主坐定，等七斤奉上了茶，略作寒暄之後，沈國模直接就開門見山的說出了此行登門拜訪的真實來意。
“不知先生此話何解？縣尊和三元相公託先生何事？”
沈國模的話，讓章旻青有些摸不著頭腦。原本他以為沈國模是為了找他下棋來的，沒想到，竟然是受縣令劉元白和楊守勤二人所託而來。他們託他來幹什麼？
“今年是辛亥年，也是科試年，二月縣試，四月府試，五月院試，八月鄉試。加上章公子報了武童，四月縣試，六月府試，七月院試，十月鄉試。這從下月開始，直至十月，公子幾乎月月都要參加考試。
當然，這是在章公子能連考連捷的情況下，若是縣試就名落孫山，後面自然也就免談了。所以，不管是劉縣尊還是三元相公，都對章公子你的學問，關心非常。
當然，章公子是錢湖先生高足，學問想必問題不大，必是有真才實學的。只是他們擔心，錢湖先生進京赴任已有三年，恐這三年裡，公子憂思過甚，未必能好好讀書。
加上據劉縣尊查詢學籍瞭解，這三年裡，公子也未在其它書塾就讀，僅僅是在家守制讀書。想必就算在這期間做了些制義，也無人為公子做點評。是以劉縣尊和三元相公都託沈某來陪公子讀幾天書。”
沈國模的話說的雖然聽上去很客氣，其實意思只有一個，那就是對章旻青的學問不放心。
錢湖先生沈泰鴻入京為官已經三年多了。這期間，因為章旻青為父守孝，戴孝之人也無法去沈一貫府上登門求教。加上沈家父子反目，沈一貫也不會在意這麼個徒孫的學業，更不要說反過來上門來考較這個徒孫的學問了。
而在此期間，章旻青也沒去別的地方入學。
寧紹等府，雖然文風昌盛，幾乎每個村子都有學塾。可那些學塾中的先生，大多都是些童生，有個秀才做先生就算很了不起了。畢竟這些學塾，絕大多數都是作為蒙學存在的。
章旻青從開蒙就是在沈泰鴻門下就學，這些童生或是秀才做先生的蒙學，自然入不了章旻青的眼，自是不會去就讀。可章旻青未參加過縣試，連童生資格都沒有，自然也沒去縣學讀書的資格。
至於龍山所自己的軍學，兩個教授教的軍衛子弟，還是以武經七書為主要內容，和讀四書五經，寫文章以制義八股為主的章旻青的學業，差距不可以以道里計。章旻青當然也不會去讀。
這樣一來，從沈泰鴻入京為官開始，章旻青實際上就只能在家自學了。
雖說慈谿也不乏讀書讀得好的人。但章旻青有孝在身，也真的不便貿然登門去求教。
現在的章旻青雖然守孝期滿，可此章旻青已非彼章旻青。重生而來的章旻青，腦子裡還真沒有去那個學塾讀書的任何念頭。一門心思想的都是如何賺錢，如何逃避幾十年後就會發生的浩劫去了。
對於自己的八股文到底寫得好不好，能不能闖過科舉關，腦子裡並沒太深的去想過。現在送上門一個大儒來教導自己，章旻青雖覺意外，可在心底，倒是持歡迎態度的。
只是沈國模自己都不知道的是，劉元白和楊守勤分別都託他來考較指點章旻青，可他們兩人的出發點是不一樣的。
劉元白擔心的是，章旻青若是學問不精，不能連考連捷，他都不打算在縣試的時候取中章旻青。他眼下仕途不順，有借章旻青青史揚名的心思。
但要是章旻青不具備一路闖關的學問，他的人情就做的沒意義，沒準還會因為做了這個人情，弄得裡外不是人。畢竟，章旻青可是曾經的浙黨魁首沈一貫的徒孫，天然的浙黨分子，在東林人眼裡視同敵人。
楊守勤卻是另一個想法。在與章旻青短暫的接觸之後，便認為章旻青是個經世之才。可這經世之才想要有朝一日立足朝堂一展抱負的話，就必須要科甲折桂。
畢竟，這個時代要做官，那怕是經綸滿腹，如果科甲這關過不去，那是沒有任何指望的。
例如之前名揚江浙的大才子徐文長，沒中科舉，一生都鬱郁不得志。最風光的時候，也不過是給胡宗憲做個幕僚。所以，楊守勤很擔心章旻青的八股制義水平不夠，被絆倒在科考的考場上，那就太可惜了。
“原來如此，其實，先生可以一封書信，招我到姚江書院，向先生請益的。累先生跋涉路途，學生甚為惶恐。”
章旻青聽懂了沈國模的話，合著這位沈先生是受人之託，來他家裡來做“督學”的啊。不過對此他心裡倒是沒什麼牴觸情緒，有人願意指導他學問，沒理由反對。
“不妥啊，公子或許不知。沈某其實對八股文章深惡痛絕。這八股文章，禁錮人心，以此取士，所取者，不過是些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書蠹蟲而已。所以，姚江書院不講八股。”
沈國模的這個回答，讓章旻青一時間目瞪口呆。
這個自己送上門的“督學”，竟然是個反八股分子，那聽了他的指點，這做出來的八股文，能行嗎？
“不過。老夫雖厭惡八股，不代表不懂八股，不會寫八股！正是徹底明白了八股，才會厭惡它。公子以為然否？”
看到章旻青驚訝疑惑的樣子，沈國模笑了。
聽沈國模這麼一說，章旻青覺得挺有道理。人們常說，最瞭解你的人，是你的敵人。從這個角度來說，有資格反八股文的人，確實應該是精通八股的人。
不然的話，你反對八股文，別人用一句話就能駁得你啞口無言。“你這是不是因為不會做八股文，做不好八股文，考不上科舉功名才反八股啊？”就放佛是那隻吃不到葡萄的狐狸，才會說葡萄酸一樣。
“聽先生一番話，學生茅塞頓開，那就有勞先生了。”
章旻青站起身來，對著沈國模躬身施禮道。這一禮，章旻青行的是弟子禮。
包括沈國模自己在內都沒想到的是，他會從此和章旻青結下不解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