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刀捕快免費閱讀十六 夜探
十六夜探
蒼茫的夜色中,許多人已沉沉睡去,在泉州城一處三進的宅子裡,阮風雖然早早上了床,不知為何卻是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他睜大兩隻眼睛,望向屋樑,覺得黑暗中屋樑如同潛伏的怪獸,正迎面向他撲來。他心煩意亂,閉了眼,卻立刻又想起前日打開印匣那一刻,印匣裡空空如也,往日那枚沉沉的大印卻不翼而飛,他不由又摸摸腰間的鑰匙,這鑰匙是他隨身帶的,即便睡覺也不離左右,但是,大印怎麼不見了呢?這是他這些日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使他這兩天根本無法入睡。白天裡,他已經回答了無數次當晚的情況,說到後來,他已經能背了出來,那兩天的情形無比清楚地鐫刻在腦海裡,連一個細節都不曾遺忘,到了晚上,那些細節而是活生生地浮現上來:同知白平遠要用大印,白平遠拿了知府的手諭,自己開了印匣,蓋了大印,又將大印放進匣子裡上鎖,師爺朱克庸恰巧進來,兩人一齊離了衙門,當晚給巡按大人接風,知府大人還把怡紅閣頭牌夢蝶接了過來,大家有說有笑,喝得甚是盡興,然後自己就覺得有些飄,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趕緊止了酒,每次都將酒吐在了袖子裡,接下來大家東倒西歪地離席,自己也上了馬車,在馬車裡摸了摸鑰匙,硬硬地還在,回到家自己倒頭就睡,一直到第二天天亮。
他想了無數次,都找不到自己有失誤的地方,都找不到一點可能出現差錯的地方,自己生性謹慎,因此張漢生才把掌管大印的工作交給自己,他天天如此,週而復始已經六年了,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差錯呢?
誰會偷走大印呢?
平時裡大印使用的地方無非有以下幾個地方:告示牌票、公文檔案、簿書賬冊、法律文書,以及民間買賣土地房屋的契約、經營各種生意的憑照,乃至祭祀城隍老爺的祭文,都須加蓋官印。他也清楚平時有人想混水摸魚,使錢讓自己偷偷蓋個官印的,但是,如果為了這些就次大印盜走,實在是得不償失了,沒有人會如此大膽子走這一步險棋。
但是,為什麼大印會丟了呢?
想到這裡,他心裡忽然一動,彷彿想到了什麼,但那想法如此微弱卻又根本抓不住,他抑制住呼吸,全神貫注地思考,終於有了一絲亮光:為什麼這次朝廷派人來驗印呢?
他清清楚楚,在丟失之前,這大印是貨真價實的大印,可朝廷卻派了巡按來,說是要借大印上的“泉”字,其實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個藉口,但偏偏大印就丟了,而且是朝廷派人來的第二天就丟了,難道朝廷有什麼想法不成?這朝堂上臥虎藏龍,派個人來不知不覺把大印盜走,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可是,朝廷為什麼會派人把印盜走,這印是朝廷的印,官是皇上封的官,又至於如此大費周折嗎?
阮風只覺得腦袋都疼起來,他這兩天急火攻心,覺得身子都不好了,一時間不由大聲咳嗽起來,他在咳嗽的功夫,還不由想到,如果這次大印找不回來,他這輩子都完了,張漢生肯定會把他推出去頂罪。他一時間又怕又驚,不由地再也睡不下去,一翻身爬了起來。
他在屋子裡弄出來聲響,沒料到房頂上有兩雙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在漆黑的夜晚裡,有兩人身著黑衣,黑巾蒙面,與夜色混作一團,正緊緊貼在房頂上,聽屋子裡的動靜。
屋子裡響起了火鐮聲,隨即燈被點亮,阮風在屋裡不由來回走了幾圈兒,他動作驚醒了床上的妻子,只聽有女子的聲音低低問道:
“老爺還沒睡著嗎?”
阮風一邊咳一邊說:“咳…咳…咳,到了這個時候,我還哪有心睡覺,大印再找不到,我就得到牢房裡喝西北風了。”
那女子有些不甘心地說:“怎麼會把事情一股腦賴給老爺呢,咱們不做虧心事兒,憑什麼讓老爺背鍋去。”完了又問道:“老爺,那日之前,大印都好好地放在印匣裡嗎?”
阮風聲音裡滿是疲憊:“可不是嗎,這兩日我不知說過多少次了,這大印我一向管得甚是仔細,咳…咳…咳,之前從來是沒一點差錯的。”又聽阮風唏噓幾聲,又垂頭喪氣地說:“我擔心這次張大人也不會保我了,要是大印找不到,咳…咳…咳,我就是個替死鬼。”
女子略有些不解地問:“你不是一向說自己是張大人的心腹嗎?”
阮風悶聲說到:“那是以前,自從姓朱的來後,大人就越來越信任他,咳…咳…咳,體己話也不跟我說了。”
那女子安慰他道:“老爺不要擔心,想來也是無事的,說不定明天事情就有了著落,另外,張大人若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輕易將你推出去,像你這麼踏實能幹的人,現在哪能容易找到。”
阮風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不住點頭說:“對,我這些年對大人忠心耿耿,另外還有巡按在,咳…咳…咳,這大印估計很快就找到了,咳…咳…咳…”
夫妻兩人又絮絮叨叨在下面說了許久,無非都是女子安慰阮風,讓他不要擔心。房頂上兩人聽到後來,感覺再沒有用的東西,一人向著另一人悄悄比劃了個手勢,兩人身輕如燕,順著牆壁就爬了下來,輕輕一躍,就離開了阮家,真是來去自如,一絲痕跡都沒有。
兩人到得一處僻靜地方,一人拉下面巾,夜色雖然濃,但他兩顆眸子燦如星辰,赫然就是金刀捕快丁四,而另一人正是胡潤澤。
丁四沉思著說道:“那天吳海同我說過,他看文書上的大印,不像是偽造的,今晚阮風說得也甚是明白,大印就是前日丟失的,這樣看來,咱們第一個假設可能性倒不大,泉州衙門應該不會先失了官印,然後再惺惺作態,做出剛丟了大印。那麼極有可能是第二種情況,有人要看張漢生的笑話,故意放出風聲,然後再讓他丟臉。如是如此,這人估計還有後手,單單這件事對張漢生威脅不會太大。只是,張漢生到底和什麼人有仇呢?”
胡潤澤初生牛犢不畏虎,朗聲說道:“大人,不如咱們夜闖衙門,探聽下張漢生那裡有什麼安排。”
丁四想了想,點頭說:“我因不敢將身份洩露出去,很多問題沒法直接問張漢生,吳大人又走了死衚衕,非要在道士上下手,我也沒法託他詢問,既然這樣,咱們就闖闖知府衙門,看看能查出來什麼東西不能。”他看胡潤澤躍躍欲試的樣子,趕緊叮囑道:“不過這一趟咱們一定要小心,知府衙門出了丟印這件事,防備會更森嚴。”
兩人商議停當,又把面巾牢牢拉上去,將身一縱,就消失在黑夜裡。沒多大功夫,丁四和胡潤澤就出現在知府衙門裡。今晚守衛果然更加認真,但丁四兩人是都是差役中的高手,悄無聲息就摸進了衙門,此時衙門一片安靜,丁四本想和胡潤澤一起到後宅去,忽一眼瞧到遠遠一處屋子裡有亮還在亮著,立刻把身子藏在大樹後,將蹤跡掩得死死的,他看了一會,依稀覺得這應該是知府書房,心想:夜如此深了,難道張漢生還在書房,他心裡一動,遠遠盯住這屋子,兩眼一眨不眨。胡潤澤見他看得認真,湊到他耳邊說:“大人,咱們摸過去?”
丁四按住胡潤澤,搖搖頭:“你看這屋子附近埋伏了許多侍衛,戒備較他處要嚴得多,咱們切不能輕舉妄動。”
又等了半日,丁四看那守衛並不有半點鬆懈,輕輕拉了拉胡潤澤說:“估計張漢生被丟印的事兒嚇得風聲鶴唳,咱們要想打聽跟他有仇恨的人,不一定要冒這樣的風險,今晚咱們先撤,回去後另想辦法。”
丁四和胡潤澤閃身離去,不遠處的書房裡,燈光顯得分外明亮,張漢生正認真聽著師爺朱克庸在耳旁竊竊私語,臉上露出嚴肅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