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殘雲免費閱讀第十四章 午夜迷案(一)
無所事事的守更日子讓人臃散也讓人晝夜顛倒,生物鐘靡亂。而四人的具體夜班時間則由年齡稍小點的段天宇和段偉誠值上半夜,段鵬和段興值下半夜,這樣做的原因是段天宇實在不能熬夜,終究還是年輕了些。
對於巡捕房裡的其他同僚,四人則就見之甚少了,段鵬和段興稍微好點,至少在天明交接班時能見到幾個早班的捕快,像年老的陳捕快和年輕點的李捕快就經常能見到,不過與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就僅限於打個哈哈而已。而段天宇和段偉誠就一個都沒見過了。至於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巡捕官,更是從未在四人當值時間露過面。只有那看門的老王頭,每天都能照個面啥的,也少有閒聊。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十天,讓四人煩躁不己,一個人的定性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磨出來的,況且他們都還是年輕人。
然而,一件偶然的事情讓事態起了變化,如同南美的蝴蝶展翅一般。
那是一個星光燦爛的夜晚,亥時(21點~23點),段天宇和段偉誠當值,衛巡捕獄房的獄卒送來了一份報呈,內容是獄房的一位中年男囚楊壁輝死了。不過,死因甚是奇怪,報呈裡寫的是“該犯夜間做噩夢後不慎從炕上跌落而亡。”
這可是一種前所未聞的死法啊,難不成這寫報呈的人直接進入了該囚犯的腦海空間而知曉了犯人在做噩夢?
興奮!還是興奮!多日來的壓抑終於使得段天宇的精神和體力得到了宣洩,他找到了發洩的目標。隨即,段天宇立刻查閱了楊壁輝的所有案件卷宗,結果讓他和段偉誠都膛目結舌。中年男囚楊壁輝沒有犯罪記錄,只有個人的記錄。
楊壁輝,男,四十八歲,匠籍,住騰衝衛城南門內,家中尚有一子和一女,入獄時間崇禎十二年十一月。
匪夷所思!
這段天宇一直到段鵬和段興來換班時還處於亢奮狀態,嘴上喋喋不休的唸叨著這個奇蹟。而段興則明顯從其他方面考慮。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可能是個陷阱!”段興輕聲說道。“首先,這是一種非尋常的死亡,其真實原因很有可能是遭遇了毆打而致死的,這樣就造成了獄房有監管方面的問題。現在報呈既然送到了巡捕房,而我們卻未能發現問題。假如此案一旦曝光,要追究責任的話,我們是負有失察之錯的。當然,獄房的錯誤是最大的。但如果那些居心叵測的人要打擊報復的話,就衝這失察二字就可以讓我們四人夠受的了;其次,這楊壁輝已入牢近一年了,為什麼早不死晚不死而在我們來後不久就出事了呢?這是否是有人刻意而為之?目的就是故意造成我們的失誤?”
“插一句。”段鵬說道,“這楊壁輝是個匠籍,為什麼關押在我們衛所的獄房裡?按管轄權的劃分,這應該是地方官衙的事啊。上次在悅賓樓,那個鄭意隊長不是土知州府巡捕房的嗎?”按照段鵬對前世的社會經驗理解,軍隊的司法系統應該是完全獨立於地方上的,只對軍人具有管轄權的,像軍事檢察院,軍事法庭等等,而這個楊壁輝根本就是個民眾,怎麼會被關押在軍隊的巡捕房呢?大明朝軍人的地位不高,而衛所巡捕房如此膽大妄為的越權行為處事,難道地方官衙沒有強烈的反應?
“是的。這也是本案奇怪的原因。”段興解釋道。“這個楊壁輝沒有任何的入獄原因記錄,從巡捕房的卷宗裡甚至都看不出此人究竟是犯了什麼罪而被關押在這裡的。”
“這樣的話,我們就需要小心行事了。目前我們四人的狀況大家都應該清楚,算是發配吧,有很多人巴不得我們倒黴呢。”段鵬沉默了會說道。
“可以先請仵作來驗屍,至少可以確定些死因,或者說身體上的什麼傷害,這樣至少能證明我們是做了些事的。”段興建議道。
“可行!”段鵬說話前看了看其他二人,在沒有異議的情況下迅速做了決定。
衛巡捕房一共有兩個仵作,夜間的這個趙仵作年齡要大些,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艱難,為了能多拿點夜班費,總是申請晚上的工作,但技術,絕對是精湛的。
不多時,驗屍報告出來了。
楊壁輝,男,約五十歲年齡,死亡時間大概是戌時(19點~21點)左右,死亡原因初步判斷為吐血而死,嘴裡有血液和涎液。體表有十九處傷痕,其中,左腿骨折,為半年舊傷;右手骨折,為三個月舊傷;未用酒醋蒸,多處青紫傷痕隨處可見。
“毋庸置疑,該案疑點重重,不能結案,必須立即勘查現場。”段鵬轉向段興說道,段興心領神會,馬上提筆就在報呈上寫下了“待查”二字。
隨後留下段興繼續值班,而其餘三人則換上制服來到了巡捕房的獄房。楊壁輝監牢位於獄房的北端,門口處有兩個值班的年長獄卒。待段鵬他們說明來意後,很緊張,馬上領著他們來到了楊壁輝所在的監牢。
這監牢比段鵬上次在千戶所獄房裡的空間要大一些,但卻住了二十幾人,有蹲著的,站著的,姿態不一,也有一個小土炕,距地同樣不足一尺,這炕也能跌死人?
段鵬站在牢房門外,冷冷的看著裡面的人,一動不動。
一袋煙時間,他猛的大喝一聲,“都站起來!”
裡面的人一陣慌亂,其中一些人驚恐的看了看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然後全都站了起來,但是,這個漢子起來的最晚。
段鵬轉身來到兩位老獄卒身邊,悄然道,“此事事關重大,如處理不好,我們大家都可能會牽連進來。”段鵬很清楚,假如有人要故意陷害的話,那麼最終內部謀劃的人就很難是這裡的獄卒的,沒人願意自身粘上屎巴巴的,正常情況下,他們連撇清自己都來不及呢。
果然,兩位老獄卒也看出問題來了,急忙說道:“大人,這事與我們倆小老兒無關的。報呈內容是問訊了下這牢裡的人自己說的。”
“報呈裡寫的“該犯夜間做噩夢後不慎從炕上跌落而亡。”是牢裡誰說的?”
“孫挺。就是剛才那位魁梧的漢子。”
“嗯。兩位,沒有關係的。我們已找了趙仵作驗過屍了,報呈也沒有結案。”段鵬停了下,繼續道:“但如果要弄清事實,把我們哥幾個都撇開關係,那就需要三間單獨的囚房把這裡的人分批關押進去,然後,剛才那位魁梧的漢子,我們需要在刑房單獨問訊下,當然,我們會小心的。”
“沒問題。衛獄房裡還有空房,我們這就把他們安排下。”涉及到自身的利益,倆老獄卒沒有絲毫的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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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獄房,刑房。
剛才那位最後站起來的漢子此時已被綁在了一根粗大的木樁上,手腿都無有騰挪之處,但其神態自若,彷彿所有的事都與其無關似的。
段鵬就站在一個離其非常近的一個地方,雙眼死死的盯著此人的眼睛,而此人毫不畏懼,反而迎著段鵬的目光也死盯著段鵬。
四分之一炷香的時間,倆人都沒有動,僵持中。。。。。。。。。。
這是個滾刀肉!
“姓名!”
“孫挺!”
“性別!”
“大人,您不會看嗎?”
“啪”,一記耳光就印了上去。
“性別!”
“男!”
“籍貫!”
“騰衝衛人!”
“因何罪來此!”
“搶劫傷人。”
“楊壁輝因何而死的!”
“大人,這具體小人就不知道。老楊頭開始是咳嗽,然後就滾下炕來斷了氣的。”
“你家住何方!”
“四海為家,隨意流浪。”
“好吧。你說說楊壁輝,他是因犯何罪來此的?牢裡有什麼對頭沒有?平常他家人是否來看過他?”段鵬的語氣開始有些緩和了。
“回大人的話,老楊頭具體所犯何罪,小的確實不知,也未見他提起過。至於有什麼對頭,這倒沒發現,老楊頭是個老好人,平日裡不與人衝突的。他的家人?沒見過。”
“那你來這多久了?認識楊壁輝多久了?”段鵬的態度更軟了,覺得像老友般的閒聊了。
“回大人的話,小人來此快一年了,跟老楊頭以前不是一個號的,半年前搬來和他一起的。”這個孫挺的回答也開始有些程式化了。
“楊壁輝平時睡哪?!!有炕給他睡嗎?!!!”段鵬猛的突然變調,回到了之前的問話方式。
孫挺一愣,恍惚了一下。說實在的,段鵬的這種問話方式讓其及其的不舒服,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看似毫無聯繫,但卻總是打斷自己的思路,把事先想好的回答給攪亂了。
“我告訴你,你今天是給我們哥幾個惹麻煩!跟我們過不去!“楊壁輝做噩夢後不慎從炕上跌落而亡”是你說的吧,**的跑到他夢裡去了?!那不足一尺高的炕,老子讓你跌跌看,看能跌的死你不!!你以為老子不知道,炕,通道,便桶,這楊壁輝哪有什麼資格睡炕!!!你那裡的人,老子都把你們分開了,隨便問個人就知道情況的。好!**的要和老子玩,老子就跟你玩到底!”
段鵬不待孫挺回答,一陣連珠炮的問話砸向他。然後發話,“天宇,偉誠,你們把這欠揍的丟到小號裡去!”
段天宇和段偉誠馬上行動,解開孫挺,拖著就走。
“大人,大人,冤枉啊!”孫挺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不由得大聲喊叫,雙手極力想掙扎。
段天宇抓住孫挺的右手,順勢向下一拉,手掌便拍在了其身體右邊的軟肋之處。頓時,孫挺的聲音消停了。
一切都安置妥當後,此時,一直亢奮中的段天宇也逐漸安靜了下來,他和段偉誠都被段鵬安排回去休息去了。
這一夜,對段鵬來說似乎比較的漫長。作為將來肯定可以世襲百戶的他來說,待在騰衝衛做個小小的捕快實在甚是委屈了。而且,這前面的路還是那樣的曲折,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在暗中故意的使絆子,一個不慎就會慘遭黑手,落個悽慘的下場。但,有些事卻不得不去做,且不說父母對自己的期望,即使是小兄弟段天宇他們,都指望著能依賴著自己混個好日子出頭,自己能拋棄他們離開嗎?
不能!如果那樣做了,連段鵬自己都會鄙視自己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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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騰衝衛的另一處密室裡,一位校尉正在油燈下仔細地看著手中的卷宗,許久之後,他這才抬起頭來,衝著對面的那位,笑著說道:“楊大人,這段鵬確實有些意思,他的情況屬下都看完了。”
“嗯,現在“上面”還在觀察著他,究竟是用他還是不用,我們暫時都說不準,但假如要用的話,那你,就將與他一道了,這些東西給你看的意思,也就是希望你能先多瞭解他一下。”
“是,屬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