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僧免費閱讀第十三章 分手
我和櫻靈一大早便出發,繼續往沈丘行走。
途中,我常想先折回去白馬寺,但話總說不出口,我記得櫻靈曾說她是要去沈丘才和我同路的,我怕一說出來,我和櫻靈便要分開行走。
如此糾結了半個月,離白馬寺越來越遠。
第十六天夜裡反覆思索,我不去白馬寺怎麼會查得出證嚴法師和我大伯的衝突所在?回沈丘不過是徒增傷心而已。我暗暗下定決心,第二天早上告訴櫻靈我要去白馬寺。
練寺鎮的早晨格外熱鬧,我和櫻靈在街上吃餛飩。
櫻靈看我有些悶悶不樂,問我怎麼了。
我猶豫了下,說想去白馬寺。她說那就去白馬寺啊,你幹嘛這麼垂頭喪氣的樣子。
我說,你這不是去沈丘嗎?
櫻靈盯著我笑道,傻小子,原來你是因為我們馬上要分手不開心。
餛飩鋪的老闆把兩碗餛飩端到桌上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走到一起是多麼不容易。小姑娘,千萬不可枉談分手啊。
我一驚,才發現櫻靈這些日子都沒換男裝。
櫻靈卻在和餛飩老闆解釋:大叔你誤會了,我說的分手不是你說的那個分手,我的意是分開,各走各的意思。
老闆說我不就這個意思嗎?
我心情低落,對櫻靈說,吃了這碗餛飩,我們就分開,各走各的吧。
老闆上來就搶餛飩說別吃了,吃了餛飩你們就分手,別人還以為是我餛飩有問題,以後誰還敢來吃。
我不知道老闆什麼情況,但沒心情理他。櫻靈卻不依,拉著老闆嚷嚷,非要把餛飩要回來。
我喊道,櫻靈。
櫻靈說你等等我和這個老闆再講講理,哪有賣給人餛飩又拿回去的道理?
我說現在不是餛飩的事,是我們要分手的事。
餛飩老闆一聽跳了起來說不吃餛飩你也要提分手?
櫻靈說你這個老闆怎麼回事?你賣你的餛飩,我們談我們分手的事,你管我們做什麼?
我說,櫻靈,咱能不談餛飩嗎?
旁邊一桌有顧客聽不下去了,說你們分手到別的地方分,別在這分,你們這樣吵下去我還吃得下餛飩嗎?
另一桌有人說這事要怪也只能怪餛飩老闆多管閒事。人家分人家的手,他在中間瞎摻和,有他什麼事?
餛飩店的老闆衝過去說怎麼不關我的事情?沒聽說過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麼?他們倆在我這吃餛飩吃得要分手,我能不管麼?
隔壁一桌有個僧人站起來說:為了不讓別人分手就可以拆我們和尚的寺廟?我們和尚招誰惹誰了?
有人接道:怎麼拆不得了?沒有姻緣,就沒子嗣,沒子嗣哪來的人去做和尚道士?都沒人做和尚道士了破廟破觀還留著做啥?
另外一桌恰巧坐了幾個道士,有個道士怒氣衝衝的說:你們說和尚扯上我們道士做什麼?
那人嘴硬道:難道道士不是人生的麼?
和尚本和那人鬥嘴,見那人又和道士吵了起來,罵那人的話便改了口,說道:誰知道道士是不是人生的,一直聽說牛鼻子老道,是牛生的也說不定。
道士一聽和尚罵他們,回罵道:禿驢你嘴巴乾淨點,我看和尚才不是人生的,是驢生的。
那和尚見道士回嘴,抽出戒刀砍在桌上說:有種再說一遍和尚是驢生的。
幾個道士沒練過武,見和尚帶了兵器,便禁了聲。
便在此時,有捕快巡街,幾個道士見了連忙拉了兩個捕快來,指著和尚說他要行兇,捕快便走了過來問和尚話,和尚說道士罵他禿驢,道士說和尚先罵他們牛鼻子,捕快見他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找來餛飩攤的老闆問話。老闆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前後講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個略高的捕快聽完指著我和櫻靈說:我聽明白了,原來是這小兩口子在餛飩攤子鬧分手引起的這些事。說到底是這倆人不應該在這分手。
矮點的捕快卻不贊同,說:我看是餛飩攤的老闆多管閒事引起的,不是他口不擇言提到寺廟道觀,涉及宗教信仰,後面哪會有僧道的爭吵?
高點的捕快有點不悅,說話雖如此,但餛飩攤的老闆之所以口不擇言,也是因為這兩人鬧分手的緣故。
矮點的捕快一本正經的說我朝法律並沒有不許在餛飩攤子分手這個說法。
高點的捕快說,趙捕快,我入行十年,這類經驗可比你豐富得多。你剛入六扇門,難免判斷會有失偏頗。
矮點的捕快卻說,張捕快有所不知,我入行雖晚,但科班出身,學的是我朝律法專業,不管如何判斷,總要以律法為本。
張捕快有些惱怒,道:你的意思是我說錯了?
趙捕快欠身道:不敢。言無對錯,但事有是非。
張捕快冷笑道:那好,我們就去公堂請許縣令斷定斷定事的是與非。
趙捕快也道:恰巧今日高縣令來此辦公,不如也叫高縣令斷定斷定。
張捕快說:好,請。
趙捕快要我們餛飩攤子所有人跟隨去衙門。大家沒辦法,只得跟隨。
途中問餛飩店的老闆才知道,練寺鎮處於扶溝縣和鴻溝縣之間,兩縣界限在練寺鎮內,當地百姓不願將一鎮分二,若將整個練寺鎮劃給任何一縣,另一縣又不同意,朝廷沒有辦法,便宣稱練寺鎮兩縣共有,兩縣一起治理。如有案件,也是兩縣縣令一起斷案。
說完老闆又怨我們在他攤上分手,鬧出事情來,害得損失一天生意。櫻靈當然不饒人,怪他無緣無故的管我們分手的事,讓我們耽誤了行程。
到了府衙,兩個捕快進去通報後,便將我們一起喊到大堂。大堂上共設有兩案,並排擺放,兩側衙役手持長棍一字排開。有一個差役敲起鼓來,鼓聲停,兩側衙役齊喊“威武”,兩個縣令便出了場,入了座。
扶溝縣縣令姓許,鴻溝縣縣令姓高。許縣令肥腸大肚,高縣令則較為清瘦。
兩個縣令一問各自的捕快,知道了事情的前後,捕快為證明自己所說不錯,叫餛飩攤的老闆又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許縣令略一沉吟,說張捕快,你也是個快要升捕頭的人,判斷怎會錯成這樣?這事怨得了小兩口分手嗎?你倒說說看在我朝哪裡不能分手?朝廷設了專門用來分手的場地了嗎?我朝有因分手獲罪的嗎?簡直小兒之識。
高縣令一聽,知道許縣令故意給自己面子,也罵了趙捕快一頓,說你好歹是個高材生,當初科舉洪溝縣報考生二百四十三名,你排名第八十九,我還以為你肚子裡有點貨,哪知道判斷案子只會死搬書,要知道法不外乎人情。餛飩攤子的老闆有什麼錯?一個助人為樂的熱心人如果被判有罪,以後鴻溝縣只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你這是胡鬧。
許縣令一聽,心裡很滿意,湊過腦袋和高縣令一商量,當庭宣佈,本案關於和尚與道士街頭爭吵一案,餛飩攤老闆、我和櫻靈無罪,和尚與道士都是宗教人士,官府本著尊敬宗教、信仰宗教、信任宗教的宗旨,不追究兩派宗教人士任何責任。第一個發聲嫌吵影響自己吃餛飩的人,明明知道餛飩攤是公共場合,無端指責他人分手、高聲喧譁,並且積極主動挑起爭執,試圖引起佛道兩派不和,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其道德及其敗壞,所圖更是令人髮指。故判此人杖責一百二,關押兩年,立即執行。
接著衙役便把第一個吵鬧的人褲子褪到腳跟,按在地上“啪啪”的杖責。那人邊被打邊慘呼道:草民冤枉啊,我只是吃了碗餛飩啊……
高許兩縣令待行刑完畢,宣佈退堂。
退堂後,兩位縣令不忘記和我們一一握手,說你們辛苦了,害你們白跑一趟,作為父母官我們很是慚愧,很是慚愧呀。餛飩攤的老闆聽到這裡當場感動到泣不成聲。
許縣令握手握到道士們時說,各位道長,本官二姑父他爹的老表剛去世,二姑父委託我尋做法事的人,碰巧在這遇到你們,不知各位能否賞臉去幫本官二姑父他爹的老表做場法事。
道士們滿臉堆笑連連點頭說:許縣令為民操勞,嘔心瀝血,日漸消瘦。老百姓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我們能盡點綿薄之力替許縣令分憂,這是我們玄真觀莫大的榮耀。何日啟程,去向哪裡,許縣令只要派人去玄真觀捎口話,我們定當盡職盡能,把老表他老人家超度好。
許縣令雙眼噙著淚花,緊握著道士們的手說:太謝謝你們了。
這時,高縣令握手握到和尚這邊,說:本官的侄媳剛買了頭耕牛,想請大師幫忙給牛開個光。不知大師近日空否?
和尚連忙道:高縣令你這是說哪裡話,用“請”字太見外了。我們達福寺能有今日,還不是託了高縣令的福氣。鴉雀尚知反哺,我等僧人豈會不知感恩?高縣令只要定下日子,我寺廟必定全寺人馬到場,給耕牛開光。我代表達福寺向高縣令承諾,我們一定會開個好光,開得風光!
高縣令感動得連連點頭,說好,好。
櫻靈鄙夷的看了他們一眼,和我正想離開,卻聽許縣令對高縣令說:賢弟,說起開光,達福寺自是擅長,但玄真觀道長們給不少商鋪開過光,個個商鋪生意興隆,財源滾滾,靈驗得很。賢弟不妨也試一試。老哥須提醒一下你,當今太子的太傅可是張天師張真人,太子以後繼承大統,勢必大力協持道家。朝中信佛的官員恐怕很難有善終。你我俱在官場滾爬多年,其中三味你應該心知肚明啊。
高縣令笑道:哥哥說得是。但輔佐四皇子的是證嚴法師,四皇子勤勉好學,聰慧過人又深得民心,大統之事,小弟聽朝中人卻是另一番說法。明年恰是佛道兩派鬥法之日,弟聞少林寺有不世奇才,明年勝負很難說。證嚴法師若是當了護國法師,信道的官員恐怕也必無善果。哥哥千萬不可大意啊。
許縣令哈哈大笑,說未來之事未來再說,你我在這瞎操什麼心。走,喝酒去。
高縣令也笑道:正是,走,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