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宛免費閱讀楔子(2)
三個月後,東萊山陰,黎川之陽,離兮山上鬼宗裡的少宗主大婚,一道婚貼大大方方送進了東萊虛裡東萊道人的手中央。
一川之隔的鬼宗與東萊虛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今次邀約,實在是因為這個少宗主娶得卻是,東萊道人座下最得意一個女弟子的,妹妹。
妹妹結婚,孃家不得不來人,高堂不得不拜上一拜。
東萊道人捏著婚貼,對著鬼宗使者,淡淡道:“你且先回去告訴她一聲,沒得個父母之命,不能隨便嫁人。”又將眼光在婚貼上放了放,接著道:“這樁婚事,我不同意。”
東萊道人不同意,卻不是故意作怪,這其中委實存些因由。
掃房女弟子失蹤一事,整個東萊虛人盡皆知,甚至山下東萊城,不少百姓都知道那虛上,不日丟了一個女弟子。東萊命人尋了三個月,三個月無果。
這忽然女弟子有音信了,卻是要嫁給鬼宗的那幫子邪魅之士,正邪聯姻有違天理不說,女弟子姐姐亦有些擔憂不說,他那一張老臉,首先要往哪擱?是以不同意這婚事,不同意的很有風範,很有道理。
鬼使悻悻而歸,少宗主袖子一揮,你東萊不同意我便不娶,你以為我盼著你能同意?索性是我少宗主成親,不是你東萊子成親。遂嗤了一句,你愛來不來。
結果東萊子還是來了,且是在那少宗主和他女弟子成親的前一日晚上持劍而來的。
青冥劍出,豈有不沾血的道理?
他是本著破壞鬼宗和東萊虛那已建立千百年的平衡而來的。
我對著鏡子望了一望,姣好的面容今夜看起來有些蒼白。
葵蒼救了我,我以身相許,這本沒什麼不對,錯的是我這個身份,多多少少帶給他些不便。
自己種的因,自己便要去結那個果。東萊,當初是我自知與你無望,才狠心下山,如今,你又是這般心心念念來壞我的婚事,所謂何故?莫不是姐姐不答應,你便要為了她開罪全鬼宗?
葵蒼不是你的對手,你若成心取他性命,便先過了我這一關。
招手一道紫光,口中含著鬼宗聖物,頃刻之間,便現身在東萊與葵蒼決鬥的地方。
離兮山腰寒風肆虐,朵朵黑雲滾騰而至,青光大盛,籠罩在東萊上空,東萊手中青冥劍尖,已直指葵蒼的咽喉。
我做不得他想,飛身朝著葵蒼撲去。
素聞青冥嗜血,卻不想我的血被它吸的這樣快。
葵蒼髮了瘋似的將我摟入懷中,手指抵著我胸口的傷處,那血汩汩的順著他的指縫溢出來,詭異腥紅。我抓著他的手,有氣無力道:“一命換一命,我也不欠你了,今生與你無緣,來世我們再做一對恩愛夫妻。”
他眼中淚水撲簌而下,咬字亦不清晰:“你——你說什麼,我不要你的什麼來世,阮阮,你聽我說,你撐得住,你一定撐得住,我會把你救活。”
我笑的牽強,看了他一眼,又朝著已是一副慘白麵色的東萊說道:“師父,我知道你此番來是為了姐姐,但鬼宗與我們素來無仇,你不要為了一己之私,便牽起兩派人的爭鬥。”
東萊說不上話,一雙漆黑眸子直直的盯著我,頭一回,他終於把目光迎向了我,卻是在這樣的時候。
我心中感嘆一聲,攢足了力氣,再道:“師父,你可知我這些年,喜歡你喜歡的有多艱辛?”
葵蒼抱著我的身子震了一震,東萊亦是大震。
我笑了笑,果然一個人的心意藏得太深,也不是什麼好事。
但是罷了,如今我沒什麼希求,因果輪迴,假若我那時不扭捏著撮掇姐姐上山,如今也不會愛他愛的這樣深,連死在他劍下,都死的心甘情願。
閉上雙眼,從此這世上便少了一個阮阮。
兩百年後,離兮山上鬼宗宗主喜得千金,滿月宴的喜帖直送到了一川之隔那東萊山上東萊虛的東萊道人手裡。
傳聞兩百年前,東萊虛同鬼宗出了些嫌隙,那鬼宗少主的新婚夫人,在成親的前一天晚上,突然暴病,前來治病救人的東萊道人因沒能及時將那位女子救活,便使得少宗主對他頗有些微詞,然只是微詞,到底東萊道人是人不是仙,還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再者,那死去的女子亦是東萊道人座下的女弟子,合該他兩族還有些姻親,是以這滿月宴,東萊也去的應當。
許久不曾下山的他,備了份大禮,帶著他的另一位女弟子,飄飄然前去赴宴。
離兮山上寸草不生,冬夏皆有大雪,皚皚雪色映的東萊身旁那一位白衣女子,更加清逸出眾。
鬼宗大殿裡燈火通明,大宣王朝四面八方的恭賀絡繹不絕,此番卻沒有個正邪之分,殿內皆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因這個千金生的不一般。
數百年來,鬼宗主膝下只有一子,喚作葵蒼。修習鬼術之人,容貌往往比之一般人要奇特的多,或者猙獰,或者邪魅,但像葵蒼這般英姿俊逸似仙人的,鬼宗裡還真真數不上來第二個,然葵蒼的這個妹妹,才是襁褓中,就已生了傾城之姿。
此乃鬼宗開天闢地頭一遭,鬼宗主自然驕傲一番,欣慰一番,喜帖遍佈整個大宣。
當然嘛,美人是誰都愛看的,沒個還去管他正派或邪派。
只是小千金容姿雖然過人,打從孃胎裡帶出來的那個習性,卻實打實的讓眾人心肝微顫。
她不喝奶,只喝血,喝生血。
鬼宗裡以血煉術的人不在少數,卻左不過因著術法的需求,平素裡還是常人作態,如小千金這一番從出生就須得喂血喝,且只能喝生血的,這鬼宗裡也數不上第二個。
是以,人人都想看個熱鬧,人人都想長長見識。
東萊和白衣女子抵達大殿的時候,小千金清脆的啼哭聲正響的通徹,抱著一罈子生血的侍女一陣風似的從他們身邊掠過,直奔那放著小千金的搖籃。
半晌,眾人已將搖籃圍個水洩不通,裡三層外三層的夠著腦袋看那小千金喝血的模樣,殿內寂靜的只剩她一人咕咚咕咚喉頭下嚥的聲音。
白衣女子待眾人散去,才堪堪上前,只是一眼,眉頭便狠狠擰在一起。
搖籃裡的女嬰,容貌固然傾城,然一雙眼珠皆成赤色,嵌在那幽深淵黑的眼眶裡,頗為駭人。見白衣女子盯著自個兒看,便對著她,忽然張嘴一笑。
口中鮮血囫圇,滿目猩色,白衣女子身形凜然一退,被前來看望嬰童的東萊穩穩扶住。
她靠在他肩上,聲音斷斷續續:“她,她,阮阮這樣大的時候,她搬了她模樣的十成有九。”
鬼宗主以為這位白衣女子被小千金嚇得不輕,帶了些不屑的,抬手笑道,:“姑娘莫怕,小女這個樣子,不過是吃血的時候才有,只消片刻,她那眼珠子的顏色,便可換回來。姑娘上座,且先喝杯茶水壓壓驚。”
白衣女子拱手行禮,道了謝,便和東萊一起循位坐下。
不遠處葵蒼面色清淡的望了一眼東萊,手中拳頭捏了捏,放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