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留言免費閱讀第四章
正頭疼間有人推開了店門,一對年輕的亞裔男女走了進來。湯慕白迎上去招呼他們,說著“歡迎光臨,請隨意挑選”。
他們倆衝湯慕白友好地笑了笑,看上去都是家教很好的人。那女孩兒很年輕,一雙眼睛很是靈動,她似乎對店裡的每一樣東西都很感興趣,每個櫃檯裡都有能吸引她注意力的東西,一時間只見她的身影滿店亂飛。和她一道的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的厚呢大衣,看上去要沉穩很多,跟在她後面慢慢地走著。
湯慕白走到後面的茶水間泡了上好的碧螺春端出來,就看到女孩兒停留在飾品的櫃檯前,指著一隻玉鐲對男人用中文說:“克里斯你快來看,這鐲子好漂亮,送給媽媽正好不過!”
湯慕白心道好一雙登對的人兒,看來是在給婆婆挑禮物呢。她將茶杯遞給二人,他們接過茶道了聲謝謝。
湯慕白用純正的普通話說:“女士好眼力,這是我們店裡成色最好的一對和田玉鐲了,我取出來給你看看吧?”湯慕白找出櫃檯鑰匙打開櫃檯,小心翼翼地取出玉鐲拿給他們看。
女孩兒將玉鐲捧在手心裡仔細研究,然後將手伸到男人的面前:“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特別好看?”
男人笑看著女孩兒,從她手裡接過了鐲子。不知為什麼看到的這一幕突然讓湯慕白的眼睛有些酸漲,在被失戀的苦澀打垮之前,她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客人身上。
那個男人說:“這樣好的和田玉現在不多見了。”
“說的是,這玉前些年不太流行,這隻鐲子是我們老闆多年以前從新疆淘回來的。如今的開採量已經驟減,倒反而引得大家四處搶購。我能跟兩位保證,即使現在去新疆也難以找到比這隻成色好的和田玉鐲了。”
男人聽了笑著點了點頭,將玉鐲遞給了女孩兒。湯慕白鼓動女孩試著戴戴看,又取來了鏡子讓她照。她套上鐲子對著鏡子左右比劃,湯慕白又依著她的眼光另取了幾隻適合上了年紀的太太戴的翡翠鐲子讓她做比較。
男子看女孩挑的興起,便也不催促,自己在店裡隨意地轉著看,終於在一套黑釉茶具前停下了腳步。看那女孩兒在幾個鐲子間失了主意,湯慕白便留她自己慢慢挑選,走過去招呼她先生。
“這是建窯的天目盞?”他像是在問湯慕白,又像是很確定的自言自語,湯慕白心想真是碰上個識貨的。
“沒錯,不過這樣成套的建窯天目盞實在不好找,不瞞你說,我們店裡這套用的是貨真價實的胎底兒,不過這器身是仿製的。”說著湯慕白遞給那男人一雙手套,自己也戴上手套,將那套茶具取出拿給他看。
他拿起一隻茶杯,倒過來看杯底,間或用手摸摸,像是在鑑別露胎,末了評價道,“這建窯黑釉用來鬥茶是再好不過了。”
湯慕白暗暗有點吃驚,看他年紀也不大,聽口音像是ABC,沒想到對瓷器和茶藝懂得這麼多。
“先生好眼力,怎麼樣?這套茶具你若是看上了我們可以再送你幾兩上好白牡丹,你用這天目盞泡了就知道,咬盞特別好。”湯慕白喋喋不休地推薦著。
他笑著聽完卻是說:“下次吧。”
湯慕白也不失望,要是真這麼容易讓她賣出去了這麼多,葉心悠一定遣散了她店員改聘她就好了。湯慕白高高興興地把那個和田玉鐲包了起來,又遞了張葉心悠的名片過去,一直笑著將他們送了出去。
剛坐下喘口氣湯慕白就接到了芙洛拉的電話,說還沒有布魯斯的消息。湯慕白也只好安慰說現在沒有消息也許就是最好的消息了。一席話說完卻是連自己也說服不了,因為她們都深知布魯斯的性格,若非遇到了意外,他絕不會讓芙洛拉這樣擔心。
晚上等到葉心悠回來,湯慕白把店交給了好友。不出意外葉心悠的生意談的很是順利,兩人一起去吃晚飯。
期間湯慕白不禁想到芙洛拉,心裡難過,又想起了買了那隻鐲子的那對璧人,更又不節制地多喝了幾杯,居然暈暈乎乎地站不穩了。葉心悠無奈只得把湯慕白帶回了自己家。一路上吹了吹冷風,湯慕白清醒了一些。她發了一條信息給芙洛拉,她沒有回覆,湯慕白又打開郵箱查看,康威爾女士也沒有回覆她的稿件。
洗完澡湯慕白徹底清醒了,她正準備睡覺的時候卻接到了芙洛拉的電話,說有布魯斯的消息了。湯慕白急急地忙忙地穿衣服準備出門,葉心悠她攔住了慌手慌腳的湯慕白,二話沒說將她塞進她的黑色Mini敞篷跑車裡一腳油門踩到了警察局。
夜半的街上車流不多,湯慕白將車窗搖下來。前幾天剛剛下了雨夾雪,十一月溼潤的冷風灌進來,吹著她的臉頰。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湯慕白只覺得腦中亂七八糟的,想不出來一句安慰芙洛拉的話,她哀哀的哭泣聲卻還縈繞在耳邊。
她們在警局門口遇到了剛剛趕到的芙洛拉,她的臉色早失去了往日的紅潤,大眼睛裡寫滿了無助和傷心。葉心悠第二天還約了客戶,湯慕白便囑咐她先回家了。
一個警官將芙洛拉和湯慕白帶進了一間辦公室,說了句稍等就出去了。芙洛拉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雙手緊緊絞在一起在一起,指節處微微發白。湯慕白在芙洛拉旁邊坐下來,一抬頭看見了窗旁的衣架上掛著的灰色風衣,看上去有些眼熟。
正在神遊之時,門外由遠到近地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男人說著“抱歉久等”走了進來,她們忙站了起來。芙洛拉和他握了握手,他介紹自己是傅探長,又問了芙洛拉和布魯斯是什麼關係,芙洛拉一一作答,又介紹湯慕白是她的朋友。
現在湯慕白可以確定,這傅探長分明就是下午帶著妻子去葉心悠店裡買玉鐲的那個人。他目光轉過來看到湯慕白時也怔了怔,隨即點了點頭。
他讓女士們坐下,又問她們是否要喝點什麼。
芙洛拉喝什麼的心情都沒有,帶著哭腔問道:“傅探長,你們是找到我哥哥了嗎?他在哪兒?他還好嗎?”
傅探長臉上的表情很凝重,他用堅定且冷靜的聲音講道:“我們在城西的特里尼提街附近發現了一具男性屍體,外貌特徵和報了失蹤的布魯斯非常相似。鑑於現在仍然沒有布魯斯的消息,我認為應該讓你去辨認一下那具男屍。”他略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們理解你焦急的心情,所以這麼晚了還叫你來認屍。不管是不是令兄,我想你都想盡快確認。”
傅探長說完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芙洛拉顯然是被這個消息打擊到了,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她看看傅探長,又扭過頭來看看湯慕白,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湯慕白小聲說了句:“也許不是布魯斯呢。”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探長,請問能給我一杯咖啡麼?”芙洛拉問道。
“沒問題,稍等。”傅探長起身出去倒咖啡了。
芙洛拉捧著那杯咖啡,靜靜地坐了五分鐘,湯慕白看到她臉上的血色慢慢褪去,雙手僵硬地握著紙杯。終於,芙洛拉抬起頭來跟傅探長說:“請帶我去看看。”
芙洛拉由傅探長陪同著來到了停屍間,那具屍體正躺在解剖臺上,被一塊藍色布遮蓋著。
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湯慕白也很緊張。藍布下的那具身體裡早已沒有了生命力,此刻卻牽動著大家的心。
傅探長站在解剖臺的另一邊,耐心地等芙洛拉平復了心情,才問道:“你準備好了嗎?”
芙洛拉點點頭,傅探長揭開了罩布,露出了下面那張熟悉的面龐。
此刻那已經是張面無血色的冰冷的面龐。芙洛拉撲在那具冰冷的身體上放聲痛哭。
那一瞬間湯慕白也體會到了她說的“愣在那裡一動也動不了”是什麼感覺。
湯慕白不能相信,布魯斯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