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之工業革命免費閱讀1.7 過年了
冬日的早晨,太陽還未完全升起,但天色卻已大亮,田野裡的莊稼早已收割完畢,雖仍未下雪,山中的小動物卻越來越少,山野裡一片寂靜,偶爾聽到一兩聲雞叫,地上籠罩著淡淡的薄霧。又過了一會,太陽逐漸從山頭升起,陽光慢慢照亮了西邊一個又一個山頭。當最後一個山頭也沐浴在陽光的照耀下時,只見一個妙齡少女正站在這個小山坡上,不時向遠處張望著,好像是在等什麼人。
突然,她笑了,眼中淨是溫柔,因為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緩步跑來,這人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衣,腳上一雙白色跑步鞋,這人正是李不偉。李不偉現在又恢復了晨練的習慣,每天早上堅持三十分鐘的跑步,而周依依每天早上也會按時在這裡等他跑步回來。遠遠地看到周依依,李不偉也開心地笑了,他已習慣每天晨跑結束後在這裡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兩人有說有笑,並步走進院子,李不偉驚訝地發現周伍竟然也起床了,平時這個時間周伍是不會起床的,尤其又是這麼冷的冬天。“小伍”,李不偉親切地打著招呼:“今天怎麼這麼早起床?”周伍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再不起床我爹就要掀被子了”,緊接著又道:“快過年了,要提前準備一下。”
“哦,要過年了。”李不偉自言自語地說著,與周依依一起走進了屋子。
吃早飯時,周進說話了:“賢侄啊,估計你以前也沒在這窮鄉僻壤的山裡過過年,山裡人過年也沒啥新鮮的,今年就委曲你了。”李傳忙道:“周大叔哪裡話,能與大家一起過年,我正求之不得,有什麼活要幹您儘管吩咐”。
此時已是臘月二十七,這天晚上,李不偉對周進道:“周大叔,這快過年了,我準備去買些年貨回來,上次買的雖然還算充足,但畢竟是過年,而且咱們又有很多的那個……錢,多備些也無妨。”
上次賣畫所得,周進家裡已算得上是一方富豪了,但周進平日裡就節儉,一時還不習慣財主的身份,如今聽得李不偉這麼一說,便點頭同意了,畢竟這錢是李不偉掙的。
李不偉又道:“這次採購的東西不少,我想小伍和我一起去,剛好我又不會趕馬車。”周進想著年前也沒什麼事了,便又答應了。周依依當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了,在李不偉事先授意下,也嚷嚷著“同去,同去”,於是一同去。
第二天一早,三個年青人趕著馬車一路狂奔,中午便到了徽州,幾人在一家頗為有名的酒樓裡酒足飯飽之後,便開始了瘋狂大采購。李不偉對這個時代的金錢數量沒多少概念,而周依依只要李不偉高興,買什麼都同意。周伍一旁看著雖然心疼,但看到買來的花花綠綠的年貨,一時高興,便忘記心疼了。這一趟購物下來,除了過年必須品,又買了許多尋常百姓吃不到的東西,李不偉又買了幾十串鞭炮,各種煙花,以及兩張大紅紙,這是準備用來寫春聯的。
春節貼春聯的民俗起於宋代並在明代開始盛行。據史書記載,明太祖朱元璋酷愛對聯,不僅自己揮毫書寫,還常常鼓勵臣下書寫。但在宋代這種習俗卻只流傳在少數官宦及有錢人家,以及一些店鋪、客棧等做生意的場所,老百姓中如果家裡有讀書人,也偶爾在過年時貼幾幅春聯,以示喜慶。
等到採購完畢已是下午時分,周伍趕著馬車,車內李不偉與周依依幾乎挨著身子坐在一起,這倒不是兩人在車中卿卿我我,而是各種年貨堆了滿滿一車,實在沒有太多的地方讓兩人保持安全距離。李不偉看到其中有一包油條狀的東西,奇道:“咦?這東西不是油條麼,為什麼又叫蔥包檜兒?”周依依道:“當年嶽王爺被害後,百姓十分痛恨秦檜夫婦。有一天,一家賣油炸食品的店主捏了兩個人形的面塊比作秦檜夫婦,將他們捏到一塊給炸了,再夾在春捲皮裡壓扁,就叫蔥包檜兒了。”李不偉聞言笑道:“原來如此,看來他們的各種食品都與秦檜有關,我當時看著那店名叫大雜檜,還以為這檜字寫錯了呢,沒想到百姓如此痛恨秦檜,竟然在食品上也如此下功夫。”周依依又拿起一盒糕點道:“這種點心叫做定勝糕,傳說是岳飛出征前一個老太太做給他們吃的,取定勝之意。”李不偉不由讚道:“依依你真厲害,沒想到你懂這麼多,這些事我都是第一次聽說。”周依依笑道:“這個自然,我還知道如何做這定勝糕呢。”李不偉喜道:“依依,不如我拜你為師吧,學得個三五年,即使開不了大雜檜,也能開個小雜檜什麼的。”周依依聽得好笑,又喜歡與李不偉這種無拘無束的聊天,嘻嘻一笑,接著正色道:“那還不快跪下來拜師!”
話音剛落,她臉上剛笑嘻嘻的表情忽然消失,過了一會,又嘆了一口氣道:“李大哥,你還是別拜我為師吧。”李不偉看著她臉上忽然愁雲密佈,心中若有所思,幽幽地道:“想那楊過拜小龍女為師,二人情投意合,經歷種種磨難,仍然要被所謂的正義禮教所不齒,雖然二人最終得以相聚,但他們二的人經歷,又是何等的痛楚。”她頓了頓又輕聲道:“李大哥,你不能拜我為師,便是想也不能想。”話音雖輕,語氣卻是甚為堅決。
李不偉聽得一怔,心下了然,他雖然平日裡與周依依玩笑慣了,此時卻大受感動,心中一熱,便道:“依依,我一定……一定……不拜你為師!”李不偉並非無情之人,他本來想說“我一定不會離開你”或“我一定好好待你”之類的承諾,但他又知道自己前途未知,萬一哪天回到了現代社會,又怎麼對得起周依依這份情意。周依依聽了雖然略為失望,卻又感到好笑,嗔道:“這倒不必,我不收你為徒便是,即使你要拼命地拜,我也不答應。”她想了想,又補充道:“我說的是拜師……”
……
大年三十這天一早,李不偉跑步鍛鍊回來,與周伍到外面放了一通鞭炮,再回到屋時,只見桌上整整齊齊地擺著筆墨,旁邊放著裁好的紅紙。見到李不偉回來,周進用手捋了捋他那絡腮鬍,站起來頷首笑道:“賢侄啊,這對子今早就寫了吧,中午趁著有太陽貼了吧。”
李不偉大驚,這字是會寫,繁體字也認識幾個,但毛筆字可就麻煩了,自己從未握過毛筆,何況要寫古代的字。只見他臉色通紅,結結巴巴地道:“嗯,好。這個……我有多年不用毛筆寫字了,不如找個會用毛筆的人代寫一下吧……”此言一齣,其餘三人面面相覷,心想這寫字不就是用毛筆的嗎?倒是周依依見機得快,馬上站起應道:“爹爹,不如就讓女兒來寫吧。”李不偉聽了奇道:“你會用毛筆……哦不,你會寫字?”周依依聽了不悅道:“怎麼?女孩子難道就不會寫字嗎?告訴你,我寫字的時間比你……比你來我家的時間還長。”周伍在一旁附道:“是啊,李兄,這你就不知道了,依依從小就開始學寫字了,而且寫得一手好字。”
只見周依依紮了個馬步,左手撫紙,右手揮毫,蘸飽了墨,卻遲遲不寫下去,她歪頭看著李不偉道:“寫什麼啊?”“寫對子啊”,李不偉真不明白這大過年的,紅紙不寫對聯還寫什麼。“笨蛋,我問你寫什麼內容。”周大小姐生氣了,後果不怎麼嚴重。“哦,我想想。”李不偉站在一旁思索起來,想來想去,腦海裡無非就出現些類似“爆竹聲聲辭舊歲,鑼鼓陣陣迎新春”,或是“爆竹一聲除舊歲,梅花數點接新春”之類在李不偉看來是“俗聯”的,要麼就是不符合這個時代的類似“處處替人民著想,事事與群眾商量”之類的政府機關標準對聯。看到李不偉還在猶豫,周依依有點等不及了,大概馬步也扎得累了,一個勁地催著李不偉。“哦,有了”,李不偉實在沒有辦法,只好說了一個“爆竹聲聲辭舊歲,鑼鼓陣陣迎新春”,他心存僥倖,想著這對聯也許在宋朝時還沒流行開來。
果然,周依依聽了大喜,讚道:“這對聯不錯,就是它了。”周進與周伍二人對這十四個字也是讚不絕口,說是什麼對仗工整,詞義新穎。李不偉聽了大樂,又說了幾個在他看來更俗的現代對聯和一些橫批,當然又讓其餘三人滔滔江水,綿綿不絕了一番。
待周依依寫完上聯,李不偉細看時,只見周依依的字瘦直挺拔,橫畫收筆帶鉤,豎劃收筆帶點,撇如匕首,捺如切刀,豎鉤細長,竟然是宋徽宗的瘦金體。自徽宗創瘦金體以來,宋代文人多模仿此字體,而私塾裡教小孩寫字時也多以瘦金體為首選字體。只是周依依的字卻顯得過於小巧,寫在寬大的對聯上有些過於單薄。
……
大年三十晚上。周進家院子裡鞭炮聲聲,附近家戶的小孩子們聽到聲音,早就跑過來看熱鬧了,周伍對放煙火很是感興趣,幾乎所有的鞭炮都被他一人放了,此時又該是煙花了,那時的煙花種類不像現在這麼多,什麼火箭彈,強力霹靂彈,空中驚雷,爆閃銀花,超強流星雨,波音888之類的,統統都是沒有的……大都是一些噴到天上就爆炸開來一個火球,做得最好的也只相當於現代的小禮花了,完全沒有楊過送給郭襄的那麼神奇,再者就是一些噴泉之類的了,顏色也相當有限。待到煙花放完,小孩子們一鬨而散,周伍頗為失落地看著滿地紙屑,呆呆地說道:“完了,全放完了。”
周依依早已準備了一桌年夜飯,四人回到屋中圍著桌子坐下,李不偉與周伍,周依依三人有說有笑,三人還在回味著剛才的煙花,周依依嚷嚷著要再去買一次煙花,因為正月十五準備的煙花今晚讓周伍全放光了。周進端了一杯酒,卻沒有遞到嘴邊,手停在了胸前,他清了清嗓子整理一下思路,道:“這煙花倒不用專門去買了,我現下有個打算,與大家商量一下。”
三個年青人看他說得鄭重,便停止了笑鬧,齊齊地看著周進,只聽他又道:“當初祖上在此定居,實在是因為對朝庭失望,又為了逃避戰亂,沒想到這一住就是近百年。如今小伍與依依已長大成人,我也不願他們在這窮鄉僻壤之地待一輩子。李賢侄自然也不是在這裡長住之人,因此我近日突然想到,不如想搬離這裡,至於去哪裡嘛,我看徽州就可以,而且離這裡又近,可以經常回來看看。”他一口氣說完,又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而李不偉等三人早已聽得呆了。
離開農村,前往城市,正是李不偉一直的想法。只有在城市,才能獲得更多的信息,更好地瞭解這個社會,以便確定自己以後的路到底應該如何走,畢竟現在看來自己是無法回到後世了。周伍雖然生在山中,但自幼胸懷大志,一心想效其先祖為國效力,這山中遲早是要離開的。而周依依雖然為農家女,但從小在周進的教導下識字之多,讀書之博,實不在終日舞槍弄棒的周伍之下。當下三個年青人又驚又喜,周進看那表情便知眾人都無異議,便道:“既然如此,過了正月,便動身罷。在這之前需要收拾一下,有些不必要的東西就不帶了,畢竟還要經常回來看看的。”
……
二月初一的早上,一輛馬車駛離了河口灘,周進在前面趕車,李不偉與周依依坐在車廂中,車內行李並不多,李不偉與周進在多天以前就去了徽州,買下了城內的一處宅子,行李早就分兩次搬得差不多了。
周伍最後騎著馬離開,他回首望了一眼自己出生、成長的農家小院,心想:“我還會再回來麼?”此時天色大亮,太陽早已升起,大地陽光普照,周進的馬車已去得遠了,周伍豪氣頓生,他昂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雙腿一夾馬腹,頭也不回地向著馬車追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