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想重來了!
惠黎品茶等著婦人緩解情緒。察覺到視線,看向她。
婦人開口道:
“我想自己的人生,不再活在安排之中。”
惠黎點頭,傾聽著她的訴說。
砂砂小毛團也停止翻滾,望向婦人。
婦人雙手握緊了茶杯,陷入回憶開始講述:
“我叫劉小梨,是東平國邊境農戶之女。”
“母親生我難產而亡,死後不到一月,父親就娶了後母張氏,次年生了妹妹小桃。”
婦人停頓了下,沉溺在回憶裡,娓娓道來生平之事。
“從小我們就是不同的人生,她備受父母寵愛。而我要不斷的下地幹活幹家務,才能換得父親後母的一點好臉色。”
“後來我們大了,有一天,媒人來說媒,說得是村頭獵戶劉大刀和村尾秀才酉瀚文。”
“秀才家祖上出過大官,後來沒落了,搬來了這裡。”
“獵戶家雖人丁單薄,但也是個有本事的。每次上山總能獵到大東西,去城鎮換錢,也夠日常嚼用,還有剩餘。”
“父母偏心妹妹,讓妹妹先選。”
“妹妹從小想當官夫人,自然選擇了前途不錯的書生秀才郎。被選剩下的獵戶,父母就讓我去成婚。”
“呵呵。”婦人笑了聲。
她譏諷道:“可是啊,世事無常。”
“妹妹嫁給了秀才郎。”
“本來秀才家在村裡,家境還算不錯的。但供養了個讀書人,日子雖說不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但也不是很寬裕。”
“好在秀才郎學問不錯,長相俊美,有望中舉。”
“忍過如今的日子,等中舉甚至再進一步考中進士。那將是真正的改換門庭,好日子來了。”
“結果,婚後不久,那秀才去參加考舉的路上,救人被傷,意外斷腿。”
“聽說家裡給請了幾個大夫,都說傷的太重,就算治好了也成跛子。”
“從此前途無望,他家裡一片消沉暗淡。”
“而妹妹也失去了當官夫人的美夢,氣憤之餘,花錢大手大腳,全然不顧她斷腿的丈夫還要吃藥治療。”
“後續種種,半月不到,氣病婆母,折磨小姑子……”
婦人停下喝了口茶水,瞅了一眼傾聽的一人一物。
惠黎也喝了口茶水,調整坐姿,接著聽對方闡述。
砂砂小糰子也動了動身子。
婦人嘲諷一笑接著道:“反觀我嫁獵戶後,外人都說我是享福命。”
“日日大魚大肉,不用下地幹活,也沒公婆去伺候。”
“婚後一年,獵戶去了戰場,得將軍賞識。十年過去,他成為小將領。”
“隔幾年回村一回,贈村民點肉菜,得無盡誇讚。”
“後來,就算我一直未孕,他也待我如初,從未休棄。”
“呵,那獵戶父母早亡,打獵為生。無人知他獨自長大的艱辛,也沒人知道他夜夜折磨人的怪癖。”
說到這裡,婦人下意識抖了抖。顯然多年的習慣和生活帶來的恐懼深入骨髓般。
她抬頭看著惠黎,笑容慘淡,無意識摸著胳膊,抓緊了衣衫。
“外人看來我是生活幸福,我吃的好,穿的好,不用下地幹活,不用伺候公婆,沒有小叔子小姑子。”
“可我衣衫下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鞭痕錯布。”
婦人眼裡閃過不一樣的色彩。“每個夜晚,我都在熬。”
“成婚一年後,他去了戰場,一身蠻力,威勇無邊,得將軍賞識。十年過去,也成為了一小將領。”
“對村裡人來說,也算是人上人了。而我,也算成為了官夫人。”
她自嘲地笑了笑。
“今日回孃家之時,見到了妹妹。”
“她當初聽大夫多次說那書生無用之後,日日作賤,氣病婆母,折磨小姑子,花掉了所有錢款。後來還紅杏出牆被捉,故而被休棄歸家。”
“妹妹被休棄在家得這幾年,她也再不嫁人,日日關自己在屋子裡。”
“後母心疼又無奈,父親嫌棄她,倒是對我變得慈愛。”
說到這裡悲從中來,聲音哽咽又暢快。
“如今她看我一身榮華,丈夫陪護身側,怨念叢生。拿藏在袖子裡得匕首捅了我,又自殺身亡。”
“可笑得是,死前她還對天高喊,她後悔了,若有來生——”
“她希望人生能夠重來,她不選那倒黴鬼秀才了,她選獵戶。”
“我靈魂離體之後,看到丈夫冷笑後故裝痛苦的神色。可笑沒人知道我的真實生活。”
“其實,我也後悔,後悔聽從安排嫁給這個人。”
“呵呵,妹妹不知道得是,那秀才休棄她之後,全家搬離了這裡。”
“我隨獵戶去皇城時,倒是碰到過他,也聽說過他得事蹟。”
“在村裡毫無音信的斷腿秀才,是被他當初所救之人接走,遍請醫師,治好了斷腿。”
“又得名師相助,考中二甲進士,加官進爵。”
“也聽說他一直獨身一人,至我死前,也沒聽說他再娶。”
惠黎提起茶壺,給夫人續了一杯,自己也抿了一口,接著聽她講述。
“獵戶跟隨將軍幾年後,有日回來發瘋,朝我拳打腳踢,埋怨話語不斷。”
“我才知,原來當初那秀才救的是來邊境視察的皇長孫。他意外走散,被人追殺,秀才路過相勸解圍,被傷了腿。好在皇孫侍衛及時趕到,救了二人。”
“我丈夫得知此事,氣的發瘋。怨恨著要是當初是他碰到,以他的身手,不會像那秀才無用,他也不用努力這麼多年。”
婦人又喝了口茶,聲音滄桑低沉道:
“實則,就算妹妹不殺我,我也活不久了。”
“一來,多年不斷被劉大刀折磨,身心俱疲,身體早已油盡燈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