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怎麼昏倒在村口?我們之前明明找過這個地方啊!”為首個頭高壯的漢子非常疑惑。
“趕緊把兩個孩子送過去吧,這秋風這麼冷,別把人凍出病來。”有位大嫂聲音感慨。
說到凍出病,他們就想到林家的那位三兒媳婦,已經臥病在床半個月,不就是前段時間穿著單薄的衣服,在河邊沒日沒夜洗了好多天衣服,感染風寒凍著了嗎?
不過林家的這些事情可不能多說,如果被那林老太太聽見了,肯定得破口大罵。
林家的兩位老人做事不地道,偏心大房和二房,讓三房做牛做馬,伺候一大家子,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是三房包攬的,就連那地裡的活,也都是兩口子任勞任怨幹了絕大部分。
林家大房倒好,花著家裡的銀子,老大帶著兒子一起去縣城讀私塾了,爺倆一起讀,這麼多年也沒能考個童生,反而花了家裡的絕大部分銀子。
即便如此,林老爺子和林老太太也都樂意供著。
林家二房沒有大房過得那麼自在,但家裡也咬牙花了一筆銀子,讓他跟著隔壁的木匠學做工,家裡的活什麼都不用幹,據說已經學了五六年,眼看著就要出師。
唯獨三房什麼都沒有,老三前段時間在山裡砍柴斷了腿,林家卻不願意出錢給人看病,沒幾天就去了。
只剩下老三媳婦一個人在家裡熬著,累的滿臉蠟黃,骨瘦如柴,前段時間洗衣服的時候都搖搖欲墜,果然凍出病來。
真是造孽啊!
那個高壯的漢子才剛剛靠近,就看到旁邊那個五歲女孩警惕的目光。
林珠沒怎麼出過門,在女孩的眼中,大人對她都是非打即罵的。
所以除了姐姐和母親,她都非常警惕。
武德運撓了撓頭髮,覺得可能是自己長的太過兇悍,不受小姑娘待見,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然而對面的林珠把姐姐抱的更緊了,她的手都已經被凍的僵硬,卻還是用力環住姐姐。
武德運是個退役的士兵,他在戰場上拼殺,跛了一條腿,臉上也被砍了一刀,就連手指都是殘缺的,看起來格外兇狠惡煞。
然而看到這個場景,他卻盡力的讓自己顯得和善一些。
“小姑娘,你姐姐昏倒在這裡,我們得把她送回林家,不然在這裡非常危險的。”
林珠鼓著小臉蛋,指了指旁邊的嬸嬸。
“謝謝你,不過能讓那位嬸嬸幫忙,把姐姐抬起來嗎?”
“我,我和姐姐以後可以為你們摘野菜的!”
她努力攥著拳頭。
武德運哭笑不得,他當然打算讓嬸子把小姑娘抱起來,怎麼可能自己上手呢?
不得不說,這個小不點挺警惕,聰明極了。
一群人來到林家,發現林家的氣氛非常不好,林老爺子和老太太一臉氣憤地坐在凳子上,對面是林老二的媳婦。
“翠英,不是我說你,老三媳婦就在病床上才躺幾天時間,你連家裡的小事都做不好,做的菜跟餵豬食似的。”
“這菜一點味都沒有,是人能吃的嗎?以往也就算了,老二馬上就要出師,到時候就要出去自己接木工活,為家裡掙錢了,你可不能給他拖後腿!”
林家所處的地方是大梁朝,除了讀書人尊貴之外,就屬於手藝人最吃香了,大旱三年餓不死廚子,就是這個道理。
家裡有一個會做木工的,七里八鄉的村民都能求過來,林老爺子和老太太就等著享福呢,結果任勞任怨的三兒子沒了,三兒媳婦眼瞅著也要不行。
他們只好將目光投向看老二媳婦,希望能給家裡培養出來幹活的人。
然而這幾天的調教,卻讓他們氣的快跳腳。
無他,吳翠英做的飯實在是太難吃了!
自從老三媳婦嫁進來,他們頓頓吃的都是林安娘做的飯菜。
林安娘雖然是北邊過來逃荒的,但人家父親是個廚子,耳濡目染也學會了不少,算是炒野菜根都能做出來新花樣,兩口的胃口早就被養刁了,哪裡吃得慣吳翠英豬食一樣的飯?
“你們愛吃不吃,反正我做的飯就這樣!這不讓多放,那也不讓多放,能做出來什麼菜,不如你自己去炒你的鞋墊子!”老二媳婦抱著胸,重重地哼了一聲。
“等那兩個死丫頭回來,她們就能繼續做飯了,還用得著我嗎?”
說到這裡,吳翠英就想到這兩天干的活,那白眼都能翻到天上去。
以往老三和老三媳婦健康的時候,她還不覺得什麼,就算老太太逼著去地裡幹活,也能悄悄地偷懶。
然而現在,老三一家死的死,病的病,她才感受到這些活到底有多累。
憑什麼啊?三房幹了這麼長時間,憑什麼突然換她來幹,而且三房還有兩個小丫頭呢!
所以她在做飯的時候也不怎麼上心,還不小心灑了一蓋子油出去,讓老太太心疼的要命。
林家發生的這一切,被外面的幾人看在眼中,他們面面相覷。
林家人好像,對於兩個小姑娘不怎麼關心啊,根本都沒有詢問下落,反而還等人家回來幹活。
都累的昏倒過去了,也不知病成什麼樣子,估計兩個小姑娘大半夜的跑出去,就是不想被折磨吧?
奈何林秀和林珠再怎麼說也是林家人,不可能逃出這個家庭,除非嫁了人,或者被賣出去。
抱著林珠的花嬸嘆了口氣,林家何止是不關心啊,就根本沒打算去找,根本都不顧人家小姑娘的死活。
還是臥病在床的林安娘察覺到女兒很久沒回來,趁著花嬸路過的時候,在屋裡搞出動靜,然後拜託對方尋找兩個孩子,才有了村民出去尋人的這一幕。
“死丫頭,你們兩個還知道回來啊!”林老太太轉頭看到林珠的身影,立馬瞪大眼睛,虎著臉走出來。
“林秀怎麼了?怎麼是花嬸把人抱回來的,這傢伙不會做了什麼浪蕩的事情吧?”
“我呸!你這老太太嘴裡淬了毒啊!這麼見不得三房的小姑娘好?林秀名聲壞了,你們大房和二房的女兒,一個都跑不了!”花嬸氣的差點蹦起來。
老太太還有些不服,但看到身後老伴警告的目光,還是瑟縮了一下脖子。
“奶奶,不准你說我姐!”
“我姐去山神廟裡面求山神娘娘了,我娘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林珠像個小炮彈一樣衝出去,對老太太怒目而視,瞪圓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誰知老太太聽到這裡,卻笑的露出缺了門牙的牙齒。
“死丫頭,你們還求山神娘娘呢,這附近哪有山神廟啊!”
老太太也是當初逃荒過來的,她自認為自己在林家村待了這麼長時間,可沒見過什麼山神廟。
就算真的有,這麼多年了,都沒能傳出什麼名聲,也只是個沒人信的破廟罷了!
花嬸也不清楚,她是隔壁村嫁過來的,最遠的地方只去過縣城,哪敢去深山老林這種地方?
反倒是林老爺子沉思了一瞬,點了點頭。
“我們附近的那座最高的荒山,確實有一座山神廟,不過是一百年前修建的,根本都沒多少信奉,沒想到你們兩個小丫頭知道的還挺多。”
“就算去求山神,也不是消失兩天不幹活的理由,你們把林秀放下來吧。”
林老爺子的聲音逐漸變得嚴肅。
就在眾人猶豫的時候,隔壁的一座小破房間傳來一陣又一陣重重地咳嗽聲。
“秀兒,珠兒,是我的女兒回來了嗎?”林安娘強撐著身體起來,一邊扶著牆,一邊邁開腿。
然而躺了這麼多天,她早就沒有了當初的力氣,直接跌倒在地上。
幸好這個小破屋比較狹窄,她只是滾了一下身子,就看到門口的村民們。
“秀兒,秀兒,你怎麼了?”
看到昏迷的女兒,林安娘慌得不行。
這蒼白的臉色,再配上夜裡搖曳的火把,林安娘彷彿一個從黑暗中飄出來的女鬼,讓林老太太都打了個哆嗦。
“沒死呢,你叫什麼魂?嚇誰呢?”老太太拍著胸膛,惡狠狠地道。
還是花嬸非常機靈,她連忙向前跨幾步,到小破屋裡面,把懷中的孩子放在屋子裡面唯一的床上。
這個屋子非常破,兩邊的牆角都在漏風,嗚嗚的聲音刮進來,顯得這個屋子更加的陰森。
村民們也不敢多待,很快就離開了。
林安娘露出蒼白的笑容,虛弱地攬住女兒。
林珠也用力攥著母親的手指,小臉鼓了起來。
外面的老太太哼了一聲,轉身來到堂屋。
“奶奶,奶奶!”小孫子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
老太太轉過頭,柔和地看著男孩:“乖孫,是不是餓了?我們先墊著,等明天早上,讓林秀做飯,就不用吃你孃的豬食了。”
然而這個小孫子卻爬到她腿上,悄悄地道:“奶奶,我看到了烤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