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碗香噴噴的麵湯……是給他的?
可,今天的他已經吃過一頓了啊!
他嗅著熱氣氤氳的麵湯,嚥了咽口水,儘管很想接過來,但還是剋制地移開了視線。
冷淡地說了句,“我不餓。”
夏淺卻一如既往地霸道,扶著他坐好,將湯碗塞進了他手裡。
“不餓也得喝!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答應過我的,要配合治療!
不好好吃飯,以你現在的身體如何受得住猛藥?”
儘管她的語氣很強硬,但謝涼聽到後,心裡卻有些暖暖的。
好像……
被關心了……
這種被在乎的感覺,多少年沒有過了?
他微微握緊手中的碗,指關節有些抖動,他咬了咬牙,努力控制住手抖,抬眸詢問夏淺:“家裡……沒有多少存糧了吧?”
夏淺這才知道,他是擔心糧食不夠吃。
歪首一笑,安慰著他:“沒關係,家裡還有幾個銅板,明天一早我就去鎮上買糧,放心吧,我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不會讓他餓肚子……
聽到她這麼說,他確實挺感動的,但實在是笑不出來啊!
若想不到法子賺錢,過幾日就要帶著她流落街頭了!
邊關的冬日,晚上可是能凍死人的……
“明日去鎮上,拿我的名刺去書齋借幾本書來抄吧?”
夏淺猶豫片刻,頷首應下。
“可以,但不能太過辛苦。”
謝涼微不可察地點點頭,還不太適應夏淺突然的關懷,只當她是有了離開的希望,心情大好的緣故。
默默地喝著湯。
麵湯入喉,卻又瞬間讓他愣在了原地。
這溫熱口感就像溫暖的火焰躍然舌上。
面塊爽滑,韌性十足。
湯汁濃郁醇厚,鹹淡恰到好處。
滋味鮮美,儘管只有蔥花點綴,卻還是大大豐富了口感的層次。
他一口接一口地喝著麵湯,只覺喉嚨中傳來的溫熱和順滑,像是一股暖流一直流淌到心底,讓人在這寒冷的日子裡,從內到外都被溫暖所包裹。
直至一碗湯見了底,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湯已被他喝完了。
不由訝異。
這湯……真的是她做的?
確定不是從酒樓買來的?
邊關三年,他竟不知她能把簡單面湯做的這麼好吃!
難不成……這普普通通的麵湯,竟是她的拿手好菜?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坐在桌邊靜靜喝湯的人。
夏淺察覺目光,捧著碗回過頭。
“怎麼了?”
嘴角還沾著湯汁,倒是莫名可愛……
察覺到自己在想什麼,謝涼眉梢抖了抖,暗自啐道:
真是瘋了!
他竟然覺得整日毆打他的惡婦可愛?
怕不是他的腦子也被撞壞了!
他略有尷尬地轉過頭,看著手中的空碗,卻也沒有吝嗇誇讚。
“湯,很好喝。”
“是吧?我也覺得這麼冷的天喝點熱湯會很……不,錯……”
夏淺像想起了什麼一樣,語速突然變慢,多了幾分遲疑。
謝涼疑惑地看向她,便見,她醍醐灌頂般噌地站了起來,興高采烈地轉向他。
“謝涼,你說我在門口賣湯可以嗎?”
賣湯?
謝涼垂眸凝視空空的湯碗,回味剛剛的美味,又一次吞嚥了口水。
中肯來講,她的廚藝不錯。
饒是吃過京城各大酒樓的他,也覺得這味道質樸又柔和。
他倒是不擔心這湯的口味問題,只是……
在門口賣嗎?
“這裡遠離鬧市,且小巷幽深,怕是不大好做。”
夏淺卻躍躍欲試。
“湯香不怕巷子深嘛,只要湯熬得好,定然會吸引到客人的!”
見她這麼興奮,謝涼也不想打擊她,輕輕點了點頭。
“那就試試,左右租房的契書上並未寫不能經商。”
“好!不過我覺得麵湯實在單調,不如賣羊雜湯來得實惠,味道更香而且也能賣上價格!”
“羊雜湯?”
謝涼沒怎麼聽說過。
夏淺卻連連點頭。
“就是用羊的肝臟做的湯,很香的!”
夏淺說著自己都流口水。
謝涼卻很是不解。
“內臟?下水嗎?”
夏淺聽出他隱隱約約有些嫌棄的意思,也沒有急著和他分辯。
“等著吧,明天我早些去鎮上,低價買些沒人要的羊雜回來,你嚐嚐就知道了!”
謝涼將信將疑,也沒有多說。
晚飯後,夏淺燒了熱水,想幫他洗個澡,順便把床單被褥也都洗一洗。
她怕明日開始賣湯,就沒有時間料理這些事情了。
可謝涼卻堅持不要她幫忙,非要自己洗,夏淺也就由著他了。
將浴桶灌滿水,她俯下身伏在謝涼身體上方。
“摟住我的脖子,我抱你過去。”
謝涼還是有些遲疑,讓女子抱他,他不習慣……
“沒關係的,相信我,我能抱動你!”
見謝涼不動,夏淺安慰淺笑,自行上手將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扣住他尚有肌肉的勁腰,一個用力,託著他的長腿,便將他抱了起來。
看她真的把他從床上端起來了,謝涼羞臊地紅了半張臉……
活了二十年,被女人抱著走……這還是第一次……
他尷尬得眼神飄忽,視線落在冒著熱氣的浴桶上,不由多思。
浴桶……
他自己都快忘了,他有多久沒在浴桶裡洗過澡了?
實在忍受不住的時候,就拜託她打水,自己簡單擦擦。
就這還總是被她冷嘲熱諷,指桑罵槐:“癱子一個,乾淨給誰看?就知道折騰老孃,連村口的狗都不如,狗還知道自己舔毛呢……”
頭幾次他也是氣憤的,可次數多了,他也就麻木了……
誰讓他被家族放棄,只留下她一個所謂妻子照顧呢?
可誰能想到……
他熬了三年,覺得自己都快要熬死了的時候,她竟然良心發現了,主動幫他洗澡!
直至坐到了水溫適中的浴桶裡,他還是不敢相信。
總覺得她對他好得反常, 感覺她下一刻就要把他賣掉……
還在出神,夏淺已經來幫他解衣釦了。
嚇得他急忙按住她白皙的指尖,羞紅著半張臉抬眸。
“我自己來。”
“好。”
夏淺也不強迫他,回身去收拾沾滿了血漬和汙垢的床單。
謝涼見了,又喚住她。
“給我吧,我自己洗。”
“你在浴桶裡多不方便啊,我幫你洗吧。”
“不必了,髒……”
他低著密實的睫毛,難堪地垂下腦袋。
他知道,那床單上……有很多汙穢物,他不想讓她難得好轉的心情,又變得一團糟……
夏淺不知他心中所想,但見他面露窘迫,她也沒有一再堅持。
“那好吧,若是不便,記得喊我。”
她將床單放在了浴桶邊,便離開了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