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月,漫天無星,原舍四下無人。
燭息輕推開門潛入,卻在床前踟躕,良久沒有下文,最後還是決定轉身離去。
或許比起踏出這一步,安於現狀做個瘋子更好。
“既有計較,猶豫不決可是大忌!”
聽到身後之人出聲,燭息一驚,而後迅速調整心態轉身撒嬌道:“我就是睡不著,想過來看看母親!您還沒睡?”
沒有得到回應,她只得走上前,輕坐於腳踏之上,俯身臥於母親懷中,以此安慰自己瘋狂跳動的心。
只聽浮連一聲嘆息:“糾結良可解,紆鬱亦可伸。
即決定離開,為何下不了手?吾兒不該如此優柔寡斷!”
她發現了自己的秘密嗎?
可是抬頭看了看浮連面色如常,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試探性的開口:“母親知道我要做什麼?”
等不到她的回答,燭息驚覺母親知道!
她知道今夜我為何而來?還是知道…?
燭息低頭不敢問,怕她說出她不想聽的話。
浮連像往常一樣輕柔的撫摸著燭息的頭髮。
“莫怕!想做便做吧!”
燭息聽的一陣心悸,袖中藏起的鳴魚也掉了出來。
即使明白母親已經知道了,可這並不代表她能承受這麼做的後果。
後來她也曾回想那一天,她知道這世上沒有人比母親更瞭解她。
當日母親看到了匕首卻沒有多言,只默默抽出了它。那麼一瞬間,燭息彷彿呼吸都停滯了。
她需要個逼迫自己離開的理由,可面對母親,她始終無法下手,想來母親也是知道的。
當母親只是靜靜地撿起鳴魚放入她手中,彷彿局外人一般冷靜的看著刀刃劃開手掌時。
燭息非常害怕,下意識躲避。
看著母親的手鮮血直流,燭息驚得扔掉了染血的匕首。
鮮血滴濺在母親的寢衣上,染紅了一片,彷彿在陳述著她的罪孽。
腦袋一片空白,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她不是故意的,她終究還是逃不過天生壞種的魔咒,親手傷了母親!
“母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
即使事情的走向依著她原本的計劃在進行。可母親太過淡然,懂她卻不過問,只順著她的心意。
而燭息很怕失去她,手足無措的想要為她包紮。
“莫怕!只要吾兒是你,便無所謂嬉笑怒嗔。”浮連輕撫著她的長髮,是那麼溫柔。
燭息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以為只有傷了自己,讓母親覺得她是個瘋子,她才能狠心離開,去找尋屬於她的答案。
可是最後受傷的卻是母親!
如今卻發現比起做一個正常人,她更希望陪在母親身邊,哪怕是做個惡魔!
又或許她根本只是在逼迫自己做出選擇,畢竟她與瘋子本就在一念之間。
那時母親沒有生氣,還是溫和的同她說話,說了什麼她沒聽進去。
只是隱約記得她說:“與爾重逢時,定會是晴空萬里!”
燭息與浮連約定會早早回來,以後只做明媚的溫燭息,可誰又能知道結局呢?
她總說做自己就是最好的息兒。當時燭息並沒有理解,只覺得母親確實有心,比她想象中更包容她。
壓抑了自己太多年了,以至於燭息都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
她知道該去找尋控制她自己的方法了,離別只為和母親早日重逢。
在浮連的安撫下燭息離開了原舍,屋內小鬼落地為浮連包紮。
“主人,族中已有小輩出谷,可需要派昭去阻止?”
浮連抬手看了看包紮好的傷口,慢慢握緊拳頭,掌心的熱度讓她有些恍惚。
許久不曾受傷,倒是有些迷茫,那些血色瀰漫的日子有些遙遠,卻又歷歷在目。
“你可知息兒一朝升為少主,這些年為了維持新的身份,拼命壓抑自己?
人前風光霽月,可她終究忘不了曾經,所以不敢行差踏錯!
你見到的是溫少谷主,從不是她!”
“是!可少主如此也過了多年!如今一朝打破,不知是福還是禍?”
浮連思索未答,小鬼知曉她終究還是步了溫十一的後塵。
可她還是想試試挽回,便逾矩問道:“少主她要帶走七聖,可要阻止?”
聽到燭息的名字,浮連找回了思緒卻不答覆。見她如此反應,小鬼知曉自己失言了。
若是沒有主人的首肯,少主如何能有機會帶走它,當即請罪道:“請恕罪,主人!是奴失言了!
奴的終局將至,望您也能勘破命運,扭轉戰局!”
命運再次流轉,一切如期而至!
看著掌心暈染的紅,彷彿預示著饒雨將再次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浮連知道她也該離開了,並未阻攔。
長久沒有應聲,這空蕩的房間裡似是從來只有浮連一人。
再次陷入黑暗,浮連默默想起倒是許久未見那小傢伙了!
溫家的兒女一生都不得自由,若是她還在,會同意自己這麼做嗎?
隨之輕嘲一聲,年歲漸長,總會思及故人。
可故人隨風逝,如何管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