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三人穿過大殿,途經種滿翠竹的曲徑,繞過花木扶蘇的後院,走進幽靜處的廂房。
銀霜、墨石和孤山等人已等候在此。
一炷香後,沈梨茵安排好事情,銀霜等人領命離開。
廂房安靜下來,後院卻傳來陣陣鳥鳴。
沈梨茵突然想去近處聆聽這悅耳的啾鳴,便帶著兩個丫鬟往後院走去。
步入後院,只見茂林修竹,花木葳蕤,清潤的空氣撲面而來,沈梨茵只覺得神清氣爽。
循著鳥鳴,慢慢往深處走去,只見小徑盡頭,有一泊碧湖。
湖邊盛開著一樹梨花,在這深深淺淺的綠意中,點綴著一抹雪白,倒是頗有一番意趣。
沈梨茵行至梨花樹下,仰頭望向美麗的花冠,突然扭頭定定的看著自家的兩位小美人,美目閃閃。
這場景實在是太熟悉了,青玉和紫晶對視一眼,眼裡都是無奈。
青玉底氣不足的開口道:“小姐,這梨花開的這樣好,還是道觀的,就不摘了吧,呵呵……”
紫晶連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小姐,您不是總跟我們說,不要破壞公物嗎……”
沈梨茵點了點頭,貌似聽進去了。
青玉和紫晶剛想鬆一口氣。
沈梨茵摸摸下巴,掃視一圈,眼裡都是狡黠,撅撅嘴道:“可是這裡又沒人看見,不用怕的。”
說著“刷刷刷”摘了十好幾朵梨花,開開心心地插在兩個小美人頭上。
沈梨茵看著眼前被自己好一通裝扮的小姑娘,滿意地點了點頭。
“美!”
兩小姑娘扭頭看見對方滿頭花的樣子,對視一眼,齊聲唉嘆一口氣。
小姐平日裡穩重又淑女,卻會不時有些孩子般的惡趣味,比如看到漂亮的花,就想往丫頭們頭上插。
偏她自己平日裡打扮時,審美又很有水平。
也許是這個畫面實在太逗趣,小湖另一邊的竹屋裡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似乎被逗住了。
三人的目光瞬間齊齊射向笑聲傳來的方向。
只見她們三人所處的位置的左上方的竹屋上,不知何時打開了一扇小窗,赫然露出兩張臉。
一張臉的主人雖有些上了年紀,卻儒雅有度,雙目有神,鼻樑高挺,錦衣玉冠,貴氣無雙,無形中給人一種上位者的尊貴之感,以及不容忽視的威壓。
他嘴角上揚,眼中含笑,顯然剛才的笑聲是他發出來的。
另一張臉的主人,就是方才在道觀門口遇見的男子,謝蘭笙。
近處看他,更覺驚豔。
俊朗的五官如琢如磨,偏他又有一種矜貴清冷的氣質,哪怕身著青衫,依舊有種謫仙的不凡氣度。
謝蘭笙一臉冷靜,目光清明,卻在與沈梨茵對視時,眼中掠過一絲意外,接著又浮現些許瞭然。
沈梨茵會然於心,知道他可能在道觀門口回眸時,瞧見自己了。
身著月白雲錦衣裙的少女,面色沉靜,立於明媚春光下,宛如一枝潔白的梨花,有種如水江南的婉約娉婷。
看似柔弱,但目光中卻又莫名給人一種堅定而自信的感覺。
雙方對視了一會兒,誰都不曾開口。
姜睿看著沈梨茵清澈的雙眸,訝異於少女的從容淡定。
畢竟像他這個層面的人,別的人瞧見他,哪怕不認識,也會因心生忌憚而侷促。
他心底不由得對這小姑娘升起一絲好奇,便和藹的開口道:“這位小友,你這“插花”的手藝倒是不錯,真是“花團錦簇”啊,呵呵呵。”
青玉和紫晶兩人聽聞此,臉色皆同一時間“轟”一下燒了起來。
羞,羞死了!
沈梨茵卻眼睛微微發亮,像是遇到了半個知音,嘴角上揚,不自覺地綻開一個泛著甜意的笑,開口帶著些許少女的天真。
“真好!您真這麼覺得嗎?”
姜睿撫了撫美髯,微笑著點了點頭。
“嗯。”
緊接著,他便瞧見看似沉靜的少女,那張精緻漂亮的小臉瞬間亮了起來,臉頰飛霞,難得顯露出幾分嬌憨。
“我也覺著好,您真是我的半個知音!”
姜睿一仰首,發自內心的爽朗地笑了出來。
“哈哈哈!可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一旁的謝蘭笙面色不變,眼中卻也盪漾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謝謝您的誇獎,小女也覺得您很可愛。”
聞言,姜睿笑聲一頓,緊接著笑的更大聲了。
姜睿感覺久積於心中的鬱氣,似乎都隨著這大笑盡數消散開來。
笑過之後,舒心的姜睿回過神來,突然很想知道,這麼可愛的小妮子是哪家的小姐。
且觀她滿身氣度,與京中貴女相比,亦不遑多讓,必定不是一般人家能養出來的女孩兒。
於是開口的時,便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慈愛:“小姑娘,伯伯很喜歡你,可否告訴伯伯,你叫什麼名字呀?”
此話一齣,沈梨茵似乎聽見竹屋裡有幾道倒吸氣聲。
自出現後,就慣常冷靜的謝蘭笙,眼中也掠過一絲驚訝的神色。
沈梨茵看在眼裡,估計這位伯伯的身份應該不低,不,應是極高。
但她卻未動聲色,微笑著道:“謝謝伯伯喜歡小女,小女也覺得與您很投緣,小女也想知道您的尊名呢!”
她話音一落,竹屋內的那幾道吸氣聲更大了。
謝蘭笙的眼眸中浮現隱隱的笑意,再次看向沈梨茵的目光中,帶著連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點點興趣和一絲淡淡的讚賞。
姜睿神色再次驚訝,嘴角的笑容又要壓不住了,看著沈梨茵從容淡定的面孔,覺得真的很有意思。
多少年了,自從自己坐上那個位置後,直到今天,終於再次有人站在平等的位置上與自己交談。
姜睿一貫生殺予奪的心,難得對這個小輩生出了一點真心的慈愛。沉吟片刻,還在思忖該如何回答。
沈梨茵也沒多想,但是細觀他的面色,眼中有紅血絲,眼袋深重,唇色偏深、泛紫,神色隱隱透著不易察覺的疲憊和虛弱。
一般人可能看不出來,但是沈梨茵是中醫出身,自然看的比別人要細緻。
她見對方停頓了一下,沒有立即回答,猜測可能對方不便透露身份,也不介意,坦坦蕩蕩地開口道:
“伯伯您可以叫小女“小梨花”,我與您一見如故,便多言幾句。因我師承扁鵲,略通些岐黃之術,觀您面色,推斷您可能有些氣血不通,肝氣淤堵,經常徹夜失眠,並且時常口苦咽乾,茶飯不思。”
她此話一齣,四周死一般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