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看見拿著扁擔的柳亦素,已放開了蘇洛。
耷拉著的眼皮惡狠狠地抬起來,“你這個賤人,拿著扁擔對著我,你想幹什麼!你還敢打我不成!”
這個二媳婦就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是他們蘇家的一頭老黃牛。
當初蘇元衍在村口撿的她,那時柳亦素說她是來尋親的,蘇元衍懇求蘇母,收留了她幾晚。
而後,柳亦素無地可去,蘇元衍也到了娶親的年紀,為了省下聘禮錢,蘇母做主將柳亦素嫁給了蘇元衍。
沒花一文聘禮,就娶回蘇家,就是肚皮不爭氣,生了兩個不值錢的賠錢貨,三年前才生了對雙胞胎兒子。
因是雙胞胎,生出來後費了好大勁才養活,如今也是病懨懨的樣子,也不知能不能養大。
為了緊緊握住老二家的銀子和勞力,兩個小孫子一直在蘇母身旁養著。
蘇母一直很看不上如孤兒般的柳亦素,所以往死裡折騰她們母女三人,對那兩小孫子雖沒有苛刻,但也沒讓他們吃好的,反正她二兒子也不在家。
此時,已到傍晚,院子外都是下地回來的村民,興致盎然地圍在一起看蘇家的鬧劇。
“清兒,給娘拿點水喝。”柳亦素本想武力解決,但看了外面一圈的人,還是得留個好名聲,以後還不知道要在這生活多久。
村裡人的輿論會殺人。
喝完蘇清遞過來的水,柳亦素鬆了鬆嗓子。
對著院外“嘭”的一聲坐在地上,揚起黃土,扁擔看似無意地砸向蘇母和蘇大嫂。
還未等她們反應過來,她就一通呼天搶地的悲吼,雙手還不停地拍打著地。
“娘啊,大嫂啊,你們這是要逼死我們母女三啊!我每日在田裡跟個牲畜一樣幹活,從地裡回來還沒喝上半口水,就得為一大家子做飯,可我連半個黑饃饃都沒得吃。
今日我實在是又累又餓,只是慢了半步燒飯,就被大嫂打得額頭出血暈倒在地。”
說著撩起頭髮,對著院外,血跡斑斑,看起來實慘。
人群裡人已開始議論了。
“無論春夏秋冬,颳風下雨,都能看見柳亦素在地裡,沒花一分錢娶回來的媳婦就是往死裡磋磨。”
“有閨女的人家,都擦亮眼睛了,可不能把閨女往蘇家這樣的火坑裡推。”
……
外面的議論聲,清晰地傳到院子裡,蘇母和丁春花已從剛才的震驚中反應過來,這柳亦素是要壞蘇家名聲,那以後蘇家兒孫可怎麼娶媳婦。
可她們又不敢當眾打人,也怕今天不正常的柳亦素又發瘋。
“你……”蘇母正想一頓輸出,就被柳亦素打斷了。
“娘啊。”柳亦素一把抓住蘇母的手,面上盡是無盡的悲傷,“我給蘇家做牛做馬,我就忍了。可是蘇清和蘇洛是你的親孫女,是相公的親閨女啊。
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孩子只是給我拿了一根番薯,你就把她往死裡打,你看看,我的閨女們跟承志相差不到兩歲,都被餓成什麼樣了。”
說著將蘇洛、蘇清拉著跟承志站在一起,就像貧民窟女孩和富農家少爺,兩者看起來哪裡看得出是同齡人,相差個四五歲都有人信。
“這蘇氏偏心偏到胳肢窩了,地裡收成也不錯,連一點吃食都不肯給蘇二家的。”
“可不是,沒見過那麼刻薄的婆婆。蘇二家的那可是村裡人都少見的勤快。”
“而且蘇二還在鎮上私塾教書,每個月有一兩銀子,也不能全部充公了吧。”
“我聽說,蘇母真得一文錢都沒給二房的留。”
……
蘇母氣得破口大罵,“你生的兩個賠錢貨,有什麼臉吃飯!你也是個賤貨!”
“蒼天啊!竟然有這樣的娘,你二兒子如今在私塾教書,還是個童生,你這樣罵我們母女,這樣壞的名聲傳出去,是要斷了你兒子的前途啊!
我現在就去鎮上私塾找蘇元衍,找他給我們做主。”
說著起身拉兩個閨女。
蘇家人怎會讓她去鎮上毀了蘇元衍的名聲,那可以行走著的一兩銀子,能買一百升大米。
何況有了蘇元衍童生的身份,蘇家地裡的田賦都免了,這才讓蘇家在村子裡有了一席之地。
蘇母在村裡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了幾分,待來年二兒子考個秀才,她就是秀才娘了。
“柳亦素,你給我站住,你再這麼發瘋,就給我滾出蘇家!”
蘇母料定柳亦素不敢走出蘇家門,她根本沒地可去,離開蘇家,她們母女三隻能喝西北風。
蘇母想到這,剛被氣得有些彎的腰脊,瞬間挺直了。
柳亦素果然停下了腳步。
“娘。”蘇洛扯著柳亦素的衣襬,“祖母是要跟我們分家嗎?”
蘇洛已經六歲了,這幾年,她看著娘被祖母和大伯母欺壓得抬不起頭,從未反抗過,還默許了家裡人打罵她和蘇清。
而今天的娘,像換了一個人,會為她出頭,還會跟祖母和大伯母吵架,甚至會拉著她的手。
她低頭看著被娘大手緊緊牽住的小手,眼眶紅了,這是記事以來,娘第一次牽她的手。
以前娘總是看不上她和妹妹,覺得是她和妹妹拉低了她在蘇家的地位,每每娘說,如果她們是兒子就好了。
聽到這話,她和妹妹就會縮在牆角,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出生就是錯的人,連呼吸都是錯的。
可今天,娘好像不一樣了。
“洛兒,你真是娘聰明的閨女!”柳亦素彎腰抱了抱蘇洛,蘇洛僵硬的身子,動都不敢動。
蘇清看著娘抱了姐姐,也想要娘抱,“娘,清兒也要抱抱。”
柳亦素轉身抱了抱蘇清,還親了她一口。
真可愛,就是太瘦了。
沒關係,她會將她們養得胖嘟嘟的。
蘇母和丁春花看著陰轉晴,一臉笑容的柳亦素,心裡有些打鼓。
自她撞到頭醒來後,就像被鬼附身了。
原本被任意拿捏的人,變得咄咄逼人。
而如今的柳亦素滿腦子都是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