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薛家。
薛家與林家比起來,薛家的院子更大,地上鋪著磚塊,不是泥土地面,而且是平房,院子外面是路,路對面就是他家的菜園子和幾棵果樹,光是房屋的外觀就能看出來家境比起林家要殷實許多。
薛家夫妻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大兒子薛凌毅如今28歲,早已成家,住在薛家後面新起的平房,薛凌毅有兩個兒子,大的六歲,小的三歲。
老二薛凌風,18歲入伍,如今25歲,從部隊回來沒多久,在家休息。
老小薛凌語21歲,在城裡的教育局上班。
趙冬蓮看一眼把媒人送出院子回來的丈夫,臉一垮,把鞋底子甩在桌子上,氣得站起來叉著腰說:“真是欺人太甚!旁人也就罷了,這林家的做事方式真是讓人心寒!我們薛家是哪點對不起他們?這個時候還落井下石。”
與趙冬蓮的潑辣直接相比,薛長富看起來要敦厚斯文一些,他嘆口氣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拿著煙管在那撥弄菸絲,顯然也有些無奈。
“現在外面風言風語都在傳,林家有心理負擔也正常。”
趙冬蓮冷哼一聲說:“我呸,這話他們夫妻也敢找我們家說,我都替他們臊得慌!沒臉沒皮!”
趙冬蓮越說越氣。
薛長富好脾氣地說:“也就只能這樣,不然你啥辦法,重新換人,誰願意和凌風結婚,現在都在傳他是瘸子。”其實對兒子的腿傷……夫妻倆也沒有多少清晰的認知。
村裡也是風言風語的,說兒子成了瘸子。
趙冬蓮氣的捋了一把礙事的髮絲,重新坐到旁邊的椅子上,說:“反正我不滿意林家那二姑娘。”
趙冬蓮從始至終中意的都是林家大姑娘。
林家大姑娘臉盤子圓潤,說話做事大大方方的讓她很滿意,因為是娃娃親,認定對方是自己未來的兒媳婦,她時不時的就會去林家看看未來兒媳婦,付出那麼多現在卻成了空。
一想到兒子如今被嫌棄,趙冬蓮氣就更不順了。
“什麼人啊!”
薛長富勸道,“兒子也不小了,你要是置氣下去,再耽擱兩年,到時候想重新找個就更難了,你之前不也說過,林家二妮雖然不愛說話,但老實本分,不是那種偷奸耍滑的性子,其實二妮也挺好。”
趙冬蓮越想越氣,總覺得這口氣咽不下去,眼眶都有點紅,純純氣紅的。
“我就是覺得他們欺負人,還說什麼要是不同意,當初給的聘禮也不會退,這不是耍無賴嗎?”
薛長富安慰道:“凌風脾氣爆,那林大妮脾氣也大,他倆要真在一起,沒準三天兩頭吵架,二妮文靜秀氣一些,我覺著挺好的,反正都是薛家的,老爺子在下頭知道,肯定也願意。 ”
薛家老爺子和林家老爺子當年定下的親事,如今兩個老爺子都不在了,但薛長富想到父親還在世時的畫面,這事終究做不到絕情。
“我——”趙冬蓮還想說點什麼。
薛長富打斷她,“你想吧,跟凌風同一年的狗蛋和鵬鵬,他倆的孩子都會跑會跳,咱凌風還光身漢,再拖下去,我真怕他連個老婆都找不到,你嫌棄二妮瘦瘦巴巴,到時候來了咱家,好好養養身體不也就圓潤起來了。”
在農村,不管是男人女人,二十五歲還沒結婚,那已經屬於超大齡,非常少見。
這也是薛長富最憂慮的,孩子大了,腿腳又有問題……還真讓他沒什麼心思去挑揀,你說他不氣,那是不可能,只是他想得開,不想為這些事繼續為難自己,得緊著孩子的事先辦了。
趙冬蓮發牢騷,“真恨人。”
恨人也還是認栽了,誰叫兒子現在的確腿腳不便,任她對所有人說孩子的腿會恢復,旁人可能也覺得是在騙人,想騙別家的好姑娘過門,真再耽擱兩年,兒子都要奔30了。
薛長富看妻子的態度平復下來,生怕夜長夢多,跟她商量,“既然這樣,我們就趕緊把婚事辦了,把人接過來,免得過幾天又出么蛾子,早結婚咱們也早省心,不用再操心凌風的個人問題。”
趙冬蓮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隨便,你去和兒子說。”重新拿起鞋底子扎針走線,這算是同意了。
薛長富起身往樓上去,二兒子在樓上鍛鍊,一條腿雖然不太方便,但並不影響他做其他事。
薛長富走到跟前,甩了下菸袋,把煙桿子掛在肩頭說:“過來跟你說一下林家的事,你不是和林家大妮訂的娃娃親嗎?”
薛凌風繼續做自己的日常訓練,他渾身都是薄汗,聞言不在意地說:“然後呢?”
“換人了,林大妮換成林二妮,你要是行的話,過幾天就和林家把事辦了。”
薛凌風看父親那愁苦為難的表情,呲著牙笑著說:“咋啦,林家嫌棄我瘸腿直接退親就行,怎麼還老大換了老二,是不是不想退聘禮?”說完他呼出口氣又道,“看來老二有點好欺負,這爹孃也太偏心眼了吧。”老大不願意的推給老二,老二還沒脾氣的接受了,真有意思。
“那林家倆姑娘,你又不是沒見過,你小時候不還被你媽帶去過林家幾次,老二本來就老實。”薛長富看兒子沒生氣,表情鬆緩不少。
薛凌風坐起來,拿起毛巾擦臉上的汗,努力回憶了下說:“本來我就不喜歡林家大妮,咋咋呼呼的,換了正好。”
“你這是樂意?”
“沒啥不樂意的,就她了。”
“行,那我就讓媒人去和林家通氣,合計合計挑個好日子把你們的事辦了。”
退親半月後,薛家終於迎來了薛凌風的婚宴。
林二妮大名叫林溪,此時此刻林溪穿著表姐當年的紅衣服,因為婚事辦的急,衣服臨時趕不出來,家裡也沒錢買現成的紅嫁衣,便借了表姐當年的衣裳,她穿在身上有些寬鬆。
頭上挽著髮髻插著紅色的花朵,絞面後的臉頰上畫著過於紅豔的妝容,就這麼被婆家人從孃家接走。
外面鑼鼓喧天,賓客盈門,東屋的床上鋪著桂圓紅棗花生等等乾果,林溪坐在床沿,看著自己放在腿上的雙手,無聊把衣角折起來又抻平。
因為常年幹活的緣故,手指頭有些粗糙,指腹還有幾個裂口,碰一下就疼。
作為新嫁娘,外面再熱鬧好似和屋內的林溪沒有關係一樣,她因為起得太早,此時有些昏昏欲睡,腦袋時不時的栽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