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言,寧翊。
她新婚才三月的丈夫。
三月前,兩人新婚,而恰逢滿洲雪患,壓垮無數房屋,百姓流離失所。
而寧翊在工部任職,上面的差事派下來了,縱使是在新婚寧翊也不得不從,新婚第二日便收拾行囊北下了,歲首也未曾歸家。
一耽擱便是三個月之久。
想到溫柔端方的新婚夫君,梅青時難掩情緒波動,俯身又朝著婆母盈盈一拜,“是,母親,兒媳知道了。”
楚氏不耐揮手,看向眾人,“行了,既沒事便都散了吧。”
眾人行禮告退。
梅青時心裡想著事,落在了最後,轉身之間沒注意主位上座之人複雜神色。
待人出門,楚氏長嘆口氣,伸手揉了揉眉心。
身邊婆子見狀忙上前替主子按摩起了額角,“大公子即將歸家,夫人怎的還不高興起來了呢?”
是啊,最讓她歡喜驕傲的長子即將歸家。
她能有什麼不高興的呢。
只是她實在不喜梅氏這個兒媳,一見面連帶著長子回來的欣喜都被衝散了許多。
國公夫人不由得回想起了這樁婚事的由來。
去歲三夏。
與當今陛下一母同胞的明華長公主廣下帖子邀眾家女眷兒郎往離山行宮避暑。
此乃皇家恩惠,推辭不得。
卻不料此次避暑,後來卻讓楚氏後悔莫及。
前去離山行宮的第三天,寧翊便出了事。
眾目睽睽之下,一小娘子腳滑落水,寧翊下水將人救了起來。
夏日衣衫單薄,一下水衣衫浸溼。
寧翊抱著人將人救上岸,這間接的便是同人小娘子有了肌膚之親。
偏偏不湊巧。
當今陛下竟在此時路過,見狀來了興致,大手一揮當場便替兩人賜了婚。
自己最驕傲的長子就這般草草定下了正妻人選,還是在這般情況之下。
國公夫人當場氣暈過去。
再醒來木已成舟。
這小娘子便是梅青時。
事後國公夫人將梅青時打聽了一遍。
才知這小娘子竟是個上京投奔親戚無父無母的孤女。
得知人身世以後國公夫人更是氣急攻心。
兒子乃寧國公府嫡出嫡長,自幼聰敏好學,三歲識字,五歲誦文,未及弱冠便入場科舉,被當今陛下欽點為探花郎,君子端方,生的更是芝蘭玉樹。
自家兒子萬般好,在國公夫人心裡兒子哪怕尚公主那也是使得的。
她也早早便替兒子相看起了正妻人選。
無一不是出身顯赫世族的小娘子。
其中一位武安侯嫡女最得她心,小小年紀便慧智蘭心,溫柔可人。
最重要的是這位武安侯的小娘子更有與寧翊自小相識,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情分在。
卻不想最後竟然被一個孤女給插了一腳。
國公夫人怎能不氣。
偏偏更讓她氣憤的是,梅青時不僅身世低微,她更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病秧子。
實在氣不過,事後她重查了此事,那梅氏當時所站之地地勢平坦,哪能就這麼平地崴腳,摔下了湖。
分明就是那梅氏故意之舉。
能得明華長公主所邀之人,哪家不是顯赫世族。
那梅青時一個孤女,無依無靠,可不得耍點心機給自己找個依靠。
在場這麼多人,偏偏就自家這個傻兒子傻乎乎的往湖裡跳去救人。
國公夫人氣長子過於良善,氣自己未能防患於未然,更氣梅青時攻於心計設計攀附權勢。
偏偏這事還被當今陛下摻了一腳,便是想抵賴都不成。
楚氏即便再不喜歡這個梅青時,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下。
後來兩人匆匆過定成了婚。
婚後第二日寧世宴便奉命外出。
有這樣一件事在先,國公夫人哪能喜歡的起來這個兒媳。
她又是個重臉面的人,這件事不知被多少人在背後議論笑話。
如今這每見一次這個兒媳,國公夫人便覺得心裡不是滋味。
身旁伺候婆子是長久跟在她身邊的,對她忠心耿耿,眼見主子煩憂,“夫人不喜少夫人,奴婢瞧著大郎君卻也不像是歡喜少夫人的模樣,畢竟新婚之夜…”
話到一半,婆子住了口。
國公夫人卻明白她所說之事。
新婚之夜,扶雲院內水都沒有叫。
長子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新婚之夜未曾叫水這說明什麼,只能說明長子同自己一樣,也是不喜那梅氏的。
想到這,國公夫人心情稍好一些。
但更多的卻是煩憂。
長子婚事已經如此,接受現實後的楚氏唯一期盼便是那梅氏的肚子爭氣一點,能讓她早日抱上孫子。
卻不想新婚夜兩人房都沒圓。
想來兒子知道梅氏所作所為肯定也是不喜這個妻子的。
這樣一想,她期盼的孫子卻不知何時才能來了。
國公夫人想到這,愈發心煩。
婆子見狀又立馬道:“這男女之事還得兩情相悅,公子既不喜少夫人,夫人不若便給公子選個貼心的人,若將來有了孩子,養在少夫人名下也是名正言順。”
國公夫人一聽這話,當即便皺眉搖頭,“不成,新婚不過三月,怎可給子言納妾,此事若傳出,子言不知要被說多少閒話。”
先帝在時崇文抑武,世家之中更是崇信孔孟之道,仁義禮智信,缺一不可。
世家多重名不重利,在外名聲便格外重要。
誰都不想被安上好美色的名聲。
故這些郎君即便有好色之心也不敢直接擺在明面上來,大多納妾也是等與正妻成婚兩三載有了嫡出孩子之後,三兩妾室就已經是極多的了。
國公夫人不敢想,新婚不過三月便納妾,傳出去別人會給兒子安上個什麼名聲。
“此事然不成,不說別的,就憑這樁婚事乃陛下賜婚,子言也不可新婚三月便納妾。”縱使楚氏也認為婆子說的極為有理,但納妾一事她也絕不鬆口。
婆子料想主子會拒絕,“我的主子哎,奴婢說的不是當下便給公子納妾,夫人大可等公子回來後看看夫妻倆相處,只是這事夫人少不得要早早的操辦,依奴婢看少夫人的身子,這子嗣方面怕是艱難,再不得公子所喜,那夫人所盼之事怕是久久也不得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