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路上張紅旗就想清楚了,整個屯子能幫自己的,只有眼巴前兒的趙三喜!
“你爹咋說?你娘捨得?”
“叔兒,我開春就十九了,自己能做主,再說,一直聽我爹的,怕是家裡就得餓死人了!”
趙三喜再次愣住了,好好的一家人,三個人能掙工分,他家大丫兒不上學的時候還能幫著幹活,咋就到了要餓死的地步?
張紅旗把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爺奶和他爹的做法更是掰扯了個底兒掉!
“張旺財家不缺吃的,我頭前兒還瞧見他家吃白麵饃饃呢!”
在一邊聽熱鬧的趙鐵柱用棉襖袖子抹了一把大鼻涕,甕聲甕氣的說。
張旺財就是張紅旗的親叔叔,他家能吃上白麵饅頭,肯定不缺糧!
趙鐵柱小時候發高燒,落下點毛病,人有點憨,他說張旺財一家吃白麵饅頭,指定不是瞎話!
“咋能這樣當長輩的?”
趙三喜吧嗒著嘴,也不知道是在說張紅旗的爺奶和叔叔,還是在嘟囔張栓柱。
“爹,就讓紅旗跟著咱一塊進山吧,俺倆能作伴,你後晌午的時候不還嘮叨,說開熊瞎子倉我一個人給你打下手不夠數嗎?”
“癟犢子,你扯啥幾波蛋的!啥玩意都往外禿嚕!”
看著憨憨的趙鐵柱和有些氣急的趙三喜,張紅旗眼睛瞬間亮了!
“叔兒,開倉帶我一個唄!你讓我嘎哈我嘎哈,一切行動聽指揮!”
熊瞎子(黑熊)冬眠叫蹲倉,開倉自然是指打冬眠的熊瞎子!
哪怕是1977年的眼下,獵殺一頭黑熊,收益也極為驚人!
最值錢的熊膽,甚至能賣出三四百塊的高價!
人人羨慕的城裡工人,一年不吃不喝,工資攢一塊兒也沒這麼多!
趙三喜狐疑的打量貿然上門的張紅旗,張紅旗眼神堅定的和對方對視。
“真想吃這碗飯?”
“嗯吶,真想。”
“可苦吶。”
“叔兒,我不怕苦,就怕窮,就怕餓!”
“成,算你一個。”
“謝謝叔兒!”
“揍性!跟柱子你倆玩去吧。”
張紅旗算是屯子裡有數肯和趙鐵柱正經來往的同齡人,原著中他老實憨厚心地善良極為內向,要不是這,也不會被他爹按著頭,被爺奶和叔叔一家吸一輩子血!
趙鐵柱算不得傻,只能說有點憨,跟張紅旗嘀嘀咕咕說的全是進山需要注意的事項。
可見平日裡,趙三喜沒少逼著自己的憨兒子記。
沒人願意跟趙鐵柱玩,有點憨是一條,他太埋汰也是關鍵因素。
趙鐵柱他娘走的早,留下奶娃娃讓趙三喜一個男人帶,爺倆都不少遭罪。
後來趙三喜倒是有心再找一個,剛相中隔壁屯子一個寡婦,人家也願意,結果還沒到定親呢,一場急病就把小寡婦帶走了。
打那之後,都說趙三喜命太硬,沒人敢嫁給他。
他自己個兒也就斷了這念想,專心養兒子。
一個家就倆老爺們,沒女人操持,能不埋汰嗎?
從趙三喜家出來時,趙鐵柱從炕坑裡咂摸出來一個烤土豆子,非要讓張紅旗揣上。
一路踩著雪咯吱咯吱回到家,張栓柱送糧食還沒回來。
“大晚上的,非要去找柱子玩,可凍夠嗆吧?”
李秀芝已經平靜下來,攔又攔不住,還能咋樣?
“嗯吶,是凍的慌。”
張紅旗隨口支應一聲,從兜裡摸出趙鐵柱給的烤土豆子遞給二妹張芳芳:“二丫兒,你不是餓了,給你個好東西!”
“烤土豆子!”
哭了一場有點困的張芳芳,頓時從炕上跳下來,可給高興壞了!
雖說眼下誰家都困難,可東北這地界貓冬,給孩子在炕坑裡烤個土豆子、老苞米啥的當零嘴,再平常不過了。
可就因為張栓柱太‘孝順’,家裡幾個孩子連這一口都吃不上!
“娘,你吃。”
“娘不餓,你吃吧。”
“不,娘你咬一口。”
“嗯吶。”
才八歲的張芳芳,執拗的讓李秀芝咬了一口,然後捧著烤土豆踮著腳尖舉到張紅旗跟前:“哥,你也吃。”
“我在你柱子哥家吃過了,你吃吧。”
“瞎說,你嘴上乾淨的。”
不管是烤土豆子還是烤老苞米,吃完嘴上一圈黢黑。
“成,哥也吃一口。”
穿越前孤家寡人一個,張紅旗不太會跟小孩子打交道,更別提弟弟妹妹。
淺淺的咬了一口張芳芳踮著腳尖舉到跟前的烤土豆子,焦香瞬間在嘴裡瀰漫開來,真好吃啊。
接著是大妹,然後是小弟,一圈轉下來,那不大的土豆子還剩大半個……
張栓柱,你個癟犢子,你特麼真該死啊!
娘五個分著吃了一枚烤土豆子,張紅旗的心理,不知不覺間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直到一家人都睡下了,出門送糧食的張栓柱這才回來。
除了外面冷呵呵的空氣,還帶著一股子便宜散白和旱菸的味道。
張紅旗迷迷糊糊聽見,張栓柱跟李秀芝嘀咕,說大丫兒眼瞅著年紀大了,是不是該給找個婆家了……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張紅旗就鳥悄兒起來了。
東北好些地方,貓冬的時候一大家子睡一個火炕,聽見動靜的張栓柱問了一嘴,張紅旗只說去找趙鐵柱玩。
張栓柱嘟嘟囔囔,說趙鐵柱是個傻子,少特麼來往。
傻子?
人家一個傻子給的烤土豆子,你老婆孩子四口人分著吃,你自己卻把家裡的糧食往外送,究竟誰傻?
穿好破棉襖,腳下是棉吾魯(超級厚大棉鞋),戴上棉手悶子(兩指,很厚),張紅旗又在院子裡找著斧頭和繩子,全塞一個大筐裡,背上這才出門去和趙三喜爺倆匯合。
“紅旗,這兒呢!”
正是貓冬的時候,大早上的屯子裡可沒人瞎晃悠,只有背了一根撅把子的趙三喜和同樣揹著大筐的趙鐵柱,腳邊還跟著他家養的獵犬,叫虎頭。
三人匯合,這才朝老林子進發。
張紅旗沒和家裡人說跟著趙三喜鑽老林子打獵的事,說了麻纏,等拖著獵物回來之後,啥話都好解釋。
趙三喜發現的熊瞎子倉不算太遠,可一天肯定不夠打個來回。
所以說,張紅旗必然會露餡。
進了林子,積雪更厚,只不過零下二三十度的氣溫,在雪層上面凍出一層硬殼,別說人踩在上面沒事,就連馬拉大車也能跑。
冬天在林子裡趕路不能貪晌,下午四點來鐘的時候,趙三喜就喊停。
找個背風的地方,挖個雪窩子,再拖點幹樹枝回來升起篝火,準備過夜。
趙三喜爺倆拿出提前準備的乾糧,知道張紅旗肯定沒有,還特意準備了他那一份。
苞米麵餅子在篝火上烤熱乎,夾上卜留克鹹菜,一口咬下去,糧食的焦香混合著卜留克鹹菜的爽脆,呼,真舒坦!
“前頭再走幾步,就是那頭熊瞎子蹲倉的地界,晚上值夜的時候,你哥倆可都機靈點!”
“嗯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