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宴席還沒結束呢,白側妃那邊就來人說她心口疼。
獨孤鉞站起來:“我去看看。”他回頭看虞錚:“改日再來看你。”
虞錚含笑點頭:“送四皇子。”
獨孤鉞多看了她幾眼,點點頭走了。
他一走,眾人噤若寒蟬。
虞錚坐下來,慢慢的繼續用膳。
眾人吃不准她的態度,也不敢說話,只站在一邊伺候著。
等吃飽了,虞錚起身:“都去分了吧。我的來歷想必你們諸位也都有數。今日第一天進府就是這副光景,來日也未必能得寵。今日咱們初相見,並無什麼主僕情誼可說,如果你們想調走,就跟我說一聲,我不阻攔,只管走就是,只怕跟著我,也沒什麼前途。要是願意留下來,你們的好處我都記得,不過留下來的日後再想走,便是背主。不管你們是什麼時候做了奴婢的,都該明白背主的後果。”
眾人忙道不敢,卻也有人交換目光,心裡真的想走。
確實一眼看去這位虞側妃很難有機會出頭的。做奴婢的誰還不想有個好主子呢?跟著不得寵的,誰也不好過。
其他人抬著桌子走,留下的兩個丫頭伺候她。
“你二人叫什麼?”虞錚含笑問。
“回側妃,奴婢叫紅豆。”
“奴婢叫靈芝。”
“紅豆你本名叫什麼?”虞錚問。
“奴婢沒有名字,還在家裡的時候,就叫二妞。”紅豆不好意思:“要是側妃覺得不好聽,就給奴婢改一個吧。”
“不是不好聽,是紅豆雖好,卻常被人用的淒涼,何必呢?改改吧,我看你肌膚雪白,日後就叫堆雪如何?靈芝名字挺好的,長壽,就不必改了。”
堆雪謝過了虞錚就小心翼翼道:“白側妃身子不大好,常年是病著的,奴婢聽說她曾經受過傷,不知是不是真的。奴婢們也是今年進府伺候的,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是知道……”她觀察著虞錚的神情,見虞錚沒有什麼特殊表情才又道:“聽說,四皇子十分寵愛白側妃,若不是白側妃的出身不大好,只怕就是正妃了。不過這麼些年了,她也沒有一男半女。”
“是啊,您今日進府,四皇子理應在您這裡休息的,但是……您還是別動氣,忍耐忍耐的好,畢竟白側妃脾氣古怪,就是四皇子妃許多時候也要避開她的。”靈芝接話。
“多謝你們,這就收拾了早些歇著,你們還沒用膳。我剛來,許多事不熟悉,明日料想事多,這些話等過幾日閒了咱們再來說。”虞錚笑道。
兩個丫頭就不再多話,利索的伺候她去休息了。
直到虞錚睡下,她才緩緩出口氣。這些年關在齊家的後院裡懈怠了,家人剛過世守孝那時候她不大與人接觸。後來嫁了齊景升,也處處退讓,不與府中人打什麼交道,今日這一來,倒頗有些疲累。
她其實已經無所謂在哪裡生活,宮中做宮女或者女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都說伴君如伴虎,伺候娘娘又何嘗不是一樣?
等熬到了有資歷,在娘娘們跟前有話語權,那不是一朝一夕的。
如今進了皇子府上也罷了,就算是換一個職場吧。
她是大周朝的遺民,但既然大安的皇帝陛下不介意,她就要在新朝活的好。
她閉上眼,很快就睡了過去。
夢裡又是漫天的黃沙,以及山匪的怪叫,親人們被屠戮的慘狀。
滿目都是血,滿耳都是慘叫。
她驚醒後坐起身來。
許久沒夢見過了,其實她當時被衝散,並未看見自己的爹孃兄弟姐妹是怎麼死的,但她見到了屍體。
雖然護衛及時引來了官兵,可人還是沒能救下來,財物也被掠奪一空。
二哥和四哥不知所蹤,大姐和四妹妹也不見了,那裡很亂,很難說他們能否逃出生天。
只是這幾年都沒人來找她,大概也是沒了。
虞家四十一口人,加上奴僕有八十口人,全死在了隨州的清風谷。
若非出事當日風沙太大,看不清路,馬又受驚提前拐進岔道,虞錚也難逃一死。
後來她憑著父親生前的身份,求助了隨州刺史,才得以將全家人就地安葬。
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把他們送回老家去,北方的戰亂愈發嚴重,沒有山匪她也過不去。
那一年她十三歲,成了一個孤女。
那時候正是早春,北方還沒有萬物復甦,草長鶯飛的早春,她一家人就那麼慘烈的死在了黃沙中。
虞錚上輩子生活在紅旗下,怎麼可能見過這樣慘烈的事?
來到了周朝,她家境富足,父親是高官,母親出身名門。偌大的虞府,富貴已極。甚至她祖母還有皇室血脈。很小的時候,她以為自己這輩子不必太擔心怎麼過,唯一要在意的是,這裡是古代,女人地位低下。不過她孃家強勁,自己受寵,十二歲時候就定下了婚事,侯府公子,也不是那個要當家的長子。
一切都很好,只等著她到了年歲成婚。開啟另一種日子。
只是沒想到,除了是古代,還是亂世。
大周的最後一個皇帝永和帝是個昏君,不折不扣的昏君,成天關在宮中求仙問道,為了一顆所謂的‘仙丹’,他不惜讓人生取幼兒心肝。
大周已經是狼煙四起,可他坐在深宮裡不管不問,任由奸臣矇蔽,日復一日過著逍遙日子。
父親是太傅,教導太子多年。
太子是個正直的人,也有心改革,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
老皇帝的猜忌,朝臣的反對,以及一年比一年多的起義。
大周不是一下子垮掉的,大周是經過好幾代人才垮掉的。
太子再是能幹,也沒法把這個傾倒的大廈扶起來。
他本人也死在親征平叛的路上。可笑的是,他的死並非是大周的軍隊不行,而是士兵們根本沒有糧草。
朝廷撥下來的糧草經過層層剋扣,到了士兵們的手裡,就是三天也吃不上一頓飯。
太子領兵又如何?
那些奸臣連皇帝都在矇騙,一個太子,誰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