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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親生女兒回到桔城,是夏萬輝做夢也沒想到的事。

當初季依芸毅然決然回到季家,他未曾阻攔。

不久後她就寄來了信,宣佈她和夏家斷絕關係,從此不再往來,他還為這事傷心了好一陣子。

後來季依芸又寫了封信,說夏荷也不願回夏家,讓他每月按時匯生活費過去。

出於私心,夏萬輝覺得與其讓女兒回食品廠大家一起焦頭爛額,還不如就讓她在首都好好發展,於是就答應了。

只是,怎麼又回來了?難道是在季家受到了欺負?

可依芸走之前明明答應過他,會好好照顧夏荷。

夏荷以為他沒認出自己,又走近兩步:“我是夏荷。”

夏萬輝回過神來,激動得手都在顫抖,他站起身將身上兩天沒換的衣服抻了抻:“我知道我知道,你和你媽長得很像。”

女兒的眉眼和他去世的妻子幾乎一模一樣,他無需多問,便知道這是他的親骨血。

夏荷特別想跳過尷尬的認親環節,去看看廠裡的點心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好好的一個食品廠,怎麼會敗落成這個樣子?

可看夏父快老淚縱橫的樣子,她抽了抽嘴角決定還是再緩緩。

夏父放下手頭的工作,打開鎖著的抽屜打算拿五塊錢,而後想了想,還是換了張大團結。

“走,咱們回家,爸親自下廚給你做好吃的!”

聞言夏荷有些恍惚,前世小時候,她爸也經常對她說這句話,家裡的鋪子中好多點心,都是爸爸親手做給她吃的。

雖然長大後自己嫌膩嫌幹,現在卻吃不到了。

從夏父口中得知,她還有兩個哥哥,老大在食品廠工作,是四級木工,廠裡沒蕭條之前月工資能有五十多塊。

提到老二,夏父嘆了口氣,只說他在紡織廠上班,平時也都住在宿舍,很少回家。

“夏晉東,你妹妹回來了,你趕緊去請個假,隨我去買點菜。”

夏父指著拿錘子敲敲打打的青年,對夏荷道:“這就是你大哥。”

聽說夏家大哥二十五歲,可面前的青年怎麼看都像三十出頭,這奄奄一息的食品廠不僅摧老了爹,還催老了兒子。

夏荷笑著,清脆的喊了聲:“大哥。”

這聲大哥把夏晉東弄得措手不及,手往身上擦了兩下才打招呼。

他對妹妹的印象還停留在季依芸身上,十歲後的季依芸都是用“你”、“喂”來叫他,就算拿糖哄都不願喊他聲大哥。

因這事,他還遺憾了好久。

現在面對完全陌生的妹妹,夏晉東不知道說什麼,開口道:“依芸在季家過得還好嗎?”

夏荷一愣,回答:“還不錯,吃穿不愁。”

夏晉東呼了口氣:“那就好。”

要不是夏荷在場,夏父恐怕就要拿拳頭捶他兒子這榆木腦袋。

自家親妹妹回來,提旁人作什麼!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夏父輕咳一聲,皺眉道:“還愣著幹什麼,收拾東西回去了。”

夏晉東為難道:“酒廠那邊定製的木桶還等著交貨,我走不了,你們先回去吧,晚飯不用等我。”

夏父這下是真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對夏荷道:“懶得管他,我們走。”

夏荷挑著眉覺得好笑,這大哥的性子實在有些木訥。

食品廠不在鬧區,兩人走了近一小時才到供銷社。

夏父稱了兩斤肉,又要了半隻雞,共花了三塊六,扭頭想問問夏荷還想吃什麼菜,發現女兒停在了副食櫃檯前。

“想吃什麼零食?爸都給你買。”

夏荷搖搖頭,指著櫃檯上擺放的餅乾和糖果問:“這是咱們食品廠生產的嗎?”

夏父臉上的笑容頓住了,半晌才道:“紅蝦酥是首都食品廠供的貨,水果糖和奶糖來自海城食品廠,金雞鐵罐餅乾則是國外引進的生產線。”

他指著櫃檯前用木筐裝著的方型糖塊:“只有這古巴糖,是咱們食品廠製作的。”

古巴糖實際就是從甘蔗中提取的糖分,因這個年代技術不夠,提取的糖分少,甜味相對而言也就更淡。

夏荷花一分錢拿了兩塊嚐了下味,非常純天然的味道,有點像後世七分甜的冰糖。

“這古巴糖有什麼好吃的,爸給你買紅蝦酥和金雞餅乾!”

夏荷剛想攔住,想想又放下手。

是得嚐嚐味兒,其他食品廠做得如日中天不是沒有理由,於是又讓夏父把櫃檯上的糖果也都稱了些。

七七八八加起來比肉和雞還貴,還好出門前拿的是張大團結,夏父鬆了口氣。

副食櫃檯的售貨員明顯認識夏父:“哎呀稀客啊,夏廠長居然親自來我們供銷社買零食吃?”

夏父滯了下,訕訕道:“給我女兒買的。”

售貨員笑道:“哎呀,食品廠多的是賣不出的糕點,何必掏那個冤枉錢來供銷社買呢?”

桔城人都知道食品廠經營不善,放在以前,副食櫃檯的人,誰敢和廠長這麼陰陽怪氣。

夏父當然也清楚這些牆頭草的德性,本想裝作沒聽到,卻聽到旁邊傳來一聲嗤笑。

“怎麼?我們從自己兜裡掏到你錢包了?跟你有半毛錢關係嗎!”夏荷朝她翻了個白眼。

那小公安都知道食品廠效益不行,口味不好,這些和食品廠有著直接關係的副食櫃檯的售貨員怎麼可能不清楚?

呵。

莫欺老年窮!

她爸才四十六歲,正是闖的年紀!

食品廠未來的走向,還猶未可知呢!

“你!你!”售貨員氣得齜牙咧嘴,突然看到前方几個熟面孔,又連忙堆起笑臉。

夏荷也冷笑一聲,拎起自己的東西,拉著夏父頭也不回的走了。

剛進門的魏向柏經過父女倆,停下回頭看了眼那人的背影。

居然是她?

嘴可真厲害,這年頭,很少有人讓供銷社的售貨員吃癟。

同事江州見他盯著女同志背影看,打趣道:“你喜歡這種類型?”

魏向柏搖搖頭,對售貨員道:“大白兔奶糖兩斤,水果糖一斤,古巴糖也來一斤吧。”

售貨員忙應道:“好嘞!”

她知道這個公安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買幾斤糖,起初還以為是拿來哄媳婦兒的。

結果一打聽,這位小魏公安居然是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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