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初眠只好先將玉佩放入荷包中。
她又回了剛才的牙行。
以陳大夫家位置為中心,迅速敲定了幾處院子。
一個時辰不到,徐初眠就租下了陳大夫隔壁的院子。
行李已經全部都收拾好了。
沐沐戴著圍帽,遮住了整張臉。
徐初眠抱過妹妹,她笑容安撫,可眼底深處難掩苦澀。
“別怕,咱們很快就安全了。”
藉著夜色,徐初眠先派了劉大出去打探消息,確認附近沒有可疑的人後,幾人才上了馬車,往新家而去。
一路上,沐沐很乖,沒有哭鬧。
安全到了新家,徐初眠才鬆了口氣。
近水樓臺先得月,給沐沐治病的希望又大了些。
–
現下案子對趙域而言,易如反掌。
這時,觀言來稟,說是蕭清巖來了。
趙域:“我安排的事,可辦妥了?”
觀言點頭:“方才我已經去了,陳大夫說會盡快去看看。”
趙域嗯聲,起身離開。
衙門院子裡,青年身姿卓然,俊逸非凡。
大理寺同僚打趣:“蕭公子年紀輕輕,不可限量啊。”
蕭清巖抱劍而立,引得大理寺內僕婦紛紛側首。
年輕的錦衣衛,就是好啊。
趙域一齣值房,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
定王有兩子,長子被封世子,次子便是蕭清巖。
蕭清巖同趙域年紀相仿,兩年前來京被選為錦衣衛。
前世的兩三個月後,定王世子被西狄人刺殺身亡。
定王趁機陷害,一切是皇帝所為,定王謀反有了理由,揮師南下直搗京城,後來趙國公逼退定王。
定王帶人逃亡西狄,蕭清巖不願前去,他曾追殺西狄人數十里,怎可倒向西狄人。
最後蕭清巖跳下鳴沙河,保全氣節。
等趙域去給蕭清巖收屍時,屍體已經腐壞。
趙域護棺回京,葬在了蕭清巖母家祖墳中。
蕭清巖轉過身,就見趙域意有所思地盯著他。
“鶴安,你怎麼這番看著我?”
趙域目光微斂:“你怎麼來了?”
蕭清巖:“有幾日未見了,正好今日休沐,約你去喝酒。”
趙域正好也有事要告知蕭清巖。
趙域上前:“走罷。”
二人並排出去,身量相當,一人氣質瀟灑飄逸,另一人沉穩得當。
有人嘆氣,出身比不了,容貌比不了,連才氣本事更比不了。
上輩子得做多少好事,才能有其一半風華啊!
在酒樓裡待了一個多時辰。
趙域話裡話外警告蕭清巖提防西狄。
蕭清巖飲了幾杯後,終於聽了進去。
“知道了,我會寫信告訴兄長的。”
前世定王投敵西狄人之日起,邊境軍人心渙散。
同年西狄南下,屠戮大周百姓。
趙域在給蕭清巖收完屍後,帶兵北上,擊退西狄。
自那之後,趙域回京升至首輔。
若陛下真想要殺定王之子,近在京城的蕭清巖則是更好的選擇。
幾人幼時一同在京中長大,定王世子是幾人之中最為年長的大哥。
趙域既知曉後事,能拉一把便拉,若是天意如此,那便非人力可為了。
趙域讓觀言先送蕭清巖回去。
他獨自駕馬歸府。
莫名其妙地,趙域又來到了徐家外面的巷口。
屋內,徐初眠又夢到了前世。
那是她嫁進趙家的第二年,趙域祖母每年會去寺裡清修。
那時,章氏為了磋磨她,在離京前,對徐初眠百般好。
徐初眠以為自己打動了章氏,心生歡喜,在床上都順著趙域幾分。
趙域每日神清氣爽,苦了徐初眠好幾日腰痠腿軟。
可沒想到離京後,章氏便原形畢露,到了寺廟中,以趙域祖母的名義壓制徐初眠。
讓她冬日半夜去做膳食,天不亮便要頂著大雪在院中伺候……
短短幾日時間,徐初眠便病倒了。
在回京途中,章氏又對徐初眠悉心照料。
徐初眠徹底看清了章氏的真面目。
趙域不疑有他,請大夫為徐初眠醫治,章氏源源不斷的補品送進院中。
無論徐初眠怎麼說,趙域都不相信,讓她不要胡鬧,莫耍小性子。
徐初眠對趙域說不通,委屈地直哭,氣的想把趙域趕出去。
……
徐初眠睜眼,臉上還有溼意。
屋內黑暗似乎要將她一點點吞噬,如她臨死前的窒息絕望。
她深吸一口氣,推門去院子裡透氣。
而院外的人聽到裡面動靜。
天色黑沉沉的,夜風吹散趙域最後一絲酒氣。
徐初眠,這是最後一次了。
趙域拉緊韁繩,駕馬離去。
徐初眠聽到馬蹄聲,她打開大門,外面空無一人。
徐初眠握著門框的手發緊。
是她多想了,他怎麼會來?
–
趙域回了嵩遲院。
院裡還點著燈。
他緩步走進,推開正屋的門,裡面空空蕩蕩,毫無人氣。
趙域進了盥室,熱氣蒸騰著男子面容。
沒一會,他便起了身,鏡中映照出一張深邃冷峻的容顏。
寬闊肩臂處還留著那道印記。
趙域抿緊了唇,他披上袍子進了內室。
屋中多是男子所用之物。
前世即使在徐初眠離世之後,二人臥房中都一直留著徐初眠的東西。
趙域太陽穴生疼。
觀言立在門口,說道:“主子,可要準備膳食?”
趙域搖頭,“不必。”
觀言見世子爺臉色難看,忍不住道:“主子,要不屬下去給您找個女子……”
話落,趙域冰冷視線便朝觀言看來,冷得要將觀言凍成渣。
“滾出去。”
觀言立馬跑了。
趙域平躺在床上。
他不得不承認。
他想徐初眠。
想得渾身發疼。
趙域單手放在額間。
他只要一閉上眼,腦中全是前世與徐初眠的朝朝暮暮。
趙域沉沉吐出一口氣,又起身去了盥室。
–
翌日一早,徐初眠提著餐盒去了隔壁。
守門小廝見到徐初眠,習慣性拒絕:“不救不救,我們陳大夫上午還有事,你快閃開。”
徐沐泱的病實屬罕見,前世陳大夫更是研究了快兩個月才摸到門路。
那時徐初眠心中感激,打聽到陳大夫愛好後,每日換著花樣美食美酒奉上。
其中醬牛肉與炙烤是陳大夫最愛。
餐盒裡飄出香味。
小廝吞了吞口水,堅決搖頭:“姑娘,你別為難我了。”
院子裡傳來洗漱的動靜。
徐初眠趁這功夫很快說道:“陳大夫,我妹妹身患惡疾,就住在隔壁,勞煩您過去瞧瞧,多少診金我都會付——”
裡面陳大夫聽聞動靜,暴躁道:“趕緊關門,一大清早怎麼什麼人都有?!”
小廝不好意思道:“姑娘請回吧,上午真有事。”
徐初眠蹙著眉頭。
徐初眠心中並未氣餒,這才第一次而已。
回到家中,沐沐已經醒了。
她怕自己會嚇到別人,不敢離開房間。
徐初眠進去時,沐沐正在看書。
徐初眠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她照著習慣,每日給沐沐念半個時辰的書。
小姑娘雖然無法說話,但心思一點就通,十分聰慧。
屋裡有些悶,沐沐指了指窗戶。
徐初眠笑了下,將窗戶支開,小丫頭正好能瞧見院子裡的場景。
劉大正守著院子門口,劉二在劈柴,小桃在掃地,秋雨在簷下做針線。
秋雨是最先看見沐沐的,她側過眼,手中針一抖,很快扎出血。
秋雨朝她笑了下,繼續手裡的活。
沐沐也彎了彎眉。
很快劉大劉二也看了過來,兄弟倆早年走鏢,見過的事不少,並未多驚訝,各自都面無表情移開視線。
沐沐這才高興起來,又撲到了徐初眠懷裡。
徐初眠溫柔笑著:“很快就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