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葳蕤、杏雨梨雲,
懷抱粗的香樟恣意伸展著枝椏,清新雅緻的香氣絲絲縷縷的在空氣中飄蕩。
沈希瑤站在廊下,看著院中井然有序的僕從,她閉了閉眼,狠狠壓住心中的驚濤駭浪。
這一刻。她才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她重生了,回到了八年前,她還是那個驕傲明豔的忠毅侯府嫡女:
忠毅侯府朱門繡戶,父母兄長平安康泰,她尚未嫁與江知衍,與成國公府的婚約……
想到自己的婚約,沈希瑤陡然一驚,忙喚來正在裡間整理的星河。
“星河,今日是何年月?”
星河有些不解的看向沈希瑤,老實道:“元景十八年四月初七,小姐,可是有什麼不妥?”
元景十八年四月初七,沈希瑤呢喃,手心裡全是汗漬。
她記得清楚,當年,她心悅江知衍,奈何身上有一樁祖父為她定下的與成國公嫡次子楚凌秋的婚約。
成國公府武將世家、滿門忠烈,世代掌著楚家軍的兵權,乃是京都一等一的世家。
與祖父定下婚約的老成國公早已故去,老夫人尚且健在。如今的成國公年逾不惑,唯有一妻,膝下兩子一女,人口真是再簡單不過。
更難得的是,國公府門風清正,男子三十無子才可納妾,她這樁婚事,讓多少京都貴女嫉妒紅了眼。
只可惜,她上一世對江知衍一見傾心、情根深種,眼裡再容不下旁人,滿腦子都是和楚凌秋退婚的心思。
但她心中清楚,雖家人都對她百般疼寵,可她若想貿然退婚,還是得費一番周折。
後來,還是她想方設法打聽到消息,楚凌秋或許心有所屬,這才大膽相邀,邀他與她一起拒婚。
算算日子,今日正是兩人相約見面的日子。
眼瞧著馬上就要誤了時辰,希瑤換上男裝喬裝一番,拉著星河偷偷溜出了府。
街市繁華,人煙鼎沸,被困相府三年的沈希瑤卻顧不得看一眼,一路上心事重重:
她本以為楚凌秋對她並無情誼,可上一世死後,靈魂在自己的屍首旁逗留了幾許,這才看清了他對自己的深情。
一片痴心,八年未娶,甚至還替她從嶺南帶回了父兄的骸骨。
思及上一世死前對楚凌秋的承諾,沈希瑤心中一陣歉意湧上心頭,旋即眼神漸漸堅定:
既然蒼天給她重活一回的機會,她在守護住自己的家人的同時,也要踐行自己的諾言,報答楚凌秋對她的恩情。
她記得,似乎十日後,邊疆的消息就會傳過來。
到那時,正是成國公府大難的開始……
……
韻輝茶樓乃是京都第一大茶樓。
樓內,桃李周庭、茶鈞濃濃,正是京城貴胄、文人士子往來之佳處。
沈希瑤一踏進茶樓,早有等候的夥計一路指引希瑤到一處雅緻僻靜的包房前。
“公子,您等的客人已經到了。”大雍民風較之前朝開放不少,男女之間大防並不十分嚴苛。但為了避免麻煩,希瑤還是喬裝成了一個俊俏的小公子。
“多謝。”希瑤給身邊的星河使了個眼色,星河從袖中掏出賞錢遞給小廝。
那小廝一見,忙笑著擺手道:“裡面的公子已經給了賞,您二位說話,小的遠遠站著,有什麼需要您著人吩咐一聲就是。”
雖如此,希瑤還是堅持讓星河將那賞錢遞給小廝,希瑤看著那小廝的背影,心中又是一嘆。
上一世她並未注意這些細節,可如今想來,才覺出楚凌秋雖是武將出身,卻是粗中有細,方方面面都做的周到體貼。
哪像上一世她與江知衍,從來都是她等他的份。
她本以為,他只是有些耿直不懂如何與女子相處,後來才發現,他只是不在意而已。
沈希瑤吩咐星河等在門外,整理好紛亂的心緒踏入房內。
入目,一身勁裝的紫衣男子逆光而立,勃勃的春日落在他的肩頭,氤氳出一籠淡金色的輕紗。
聽到開門的聲音,楚凌秋轉身,一眼就認出了一身男裝的沈希瑤。
男人劍眉若刀,雙目含星,舉手投足間,既有硬朗堅毅,又不乏清貴之氣,
正是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看到來人,他原本冷肅的面容柔了幾分,兩人視線交匯,少年嘴角噙起一個淡淡的笑意。頷首致意:
“沈小姐。”
楚凌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