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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巴掌大的魚,颳去魚鱗,剔除內臟,用蔥姜醃漬在案板上。

周氏又倒了些清油潤鍋,這是特意給小姐買的,小姐吃不慣農村的豬油。

再沿著鍋邊撒上一小撮細鹽,最後把魚溜進去小火慢煎,一面焦黃後翻另一面,煎得差不多了,加入適量的開水,蓋上鍋蓋。

周氏又開始挑起手上的青菜,嫩的那一部分菜心給小姐吃,剩下的家裡吃。

不多時,一股鮮香的氣味傳遍了廚房,乳白色的湯汁翻滾著,引得人食指大動,周氏把剛剛挑出來的嫩菜心扔進湯裡,滾了幾滾後,立刻撈了起來,再撒上一把蔥花,隨後舀起大半的湯淋在剛燙的菜心上,又用筷子挑了一部分魚肉進碗裡,確保沒有刺後,用碗罩了起來。

鍋裡的湯所剩無幾,魚也被挑揀得破破爛爛,周氏又加了些開水,加了點鹽,把剩下的青菜扔了進去。沿著鍋邊貼上一圈灰麵餅,蓋上鍋蓋等著湯再次翻滾。

天色已經暗沉下來,起了風,吹的已經略微泛黃的的樹葉嘩嘩作響。

周氏衝在外邊餵雞的小兒子喊道:“小寶,去地裡把你哥叫回來”

周小寶把手裡的草一股腦扔到雞圈裡,小旋風一樣跑出門。

“跑慢點”周氏在身後叮囑,也不知聽了沒有。

做飯的功夫,給柳英熬的藥也好了,周氏把藥和青菜魚湯一起放到托盤裡,去了柳英的屋子。

“嘎吱——”一聲門響。

柳英其實早都醒了,土房子不隔音,廚房的香味兒更是順著門縫往裡鑽。

她今天除了一碗粥之外,還沒有吃其他東西,可能是在恢復身體,肚子餓得格外快。

“櫻兒,醒了嗎”

柳英瞪著圓溜溜的眼睛,乖巧可愛的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周姨,醒來啦,您做了什麼好吃的,好香呀”。

周氏點了油燈,轉身就看見自己小姐一臉欣喜的望著自己。

“今天呀!小寶抓了一條魚,周姨給熬了魚湯,你快起來嚐嚐,好不好喝”

“哇,小寶弟弟真厲害”

“那還用說,周姨的手藝頂好了,聞著都香”

周氏被誇的都不好意思了,捂著嘴直樂。

櫻兒這個樣子,跟她娘小時候一樣,嘴甜,哄人一套一套的。

柳英怕自己變化太大,引人懷疑,連忙正了正嗓子,“周姨,之前是我不懂事,看不清楚局勢,現在我想通了,知道了誰才是對我最好的人”

說著,柳英做勢要下床,周氏連忙衝過來把她的手扶住,“你這孩子……”

柳英哽咽,“周姨,您跟我親孃一般待我,我還那般不懂事,是我對不起您”

這個歉,是原主欠周氏的,她既然佔了這具身體,就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周氏眼眶通紅,“你個傻孩子,怎麼說這些”

柳英靠在周氏懷裡,“周姨,您放心,櫻兒以後必然不會讓您為難”

原主一直知道,周氏在她和兩個兒子之間左右為難,但是卻視而不見,她柳英做不到。

周氏此刻只覺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娘,大哥回來了”小兒子的聲音吱吱哇哇傳了進來。

“哎,哎,飯在鍋裡,大柱先去看看”

“娘,你是不是又哭了”周小寶炮彈一樣衝了進來,看見自家娘眼淚汪汪,抱著那個嬌小姐。

周大柱也站到了門口,雖然沒有往裡走,但也是一臉陰沉的望著柳英。

“娘沒哭,娘是高興的”周氏的確是喜極而泣,今天一天小姐讓她太驚喜了。

“娘又騙人,是不是她又欺負娘了”周小寶人小鬼大,但是看著娘和那個嬌小姐抱在一起,心裡又是一陣嘀咕,這個嬌小姐,平時總是鼻孔看人,居然讓娘抱她了。

“小寶,不要瞎說,還有你,跟個門樁子一樣黑著臉給誰看”周氏看著兩個兒子這副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娘……”小寶先忍不住了。

“去,去,都出去”周氏揮揮手,打發走兩兒子。

周大柱沉著臉,帶著一臉不忿的周小寶離開。

“哥,你說,咱們是不是孃親生的”

“不要瞎說”,周大柱留下一句,進了廚房,背影有些落寞。

……

“櫻兒,你不要聽那兩個臭小子的話,他們都不瞭解你”

柳英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啊這,周姨,如果一個素不相識人突然來了自己家,她隨時有可能給全家帶來殺身之禍,不僅如此,因為她一個人,全家還節衣縮食,那個人還動輒侮辱自家老孃,,,如果是柳英,可能想提刀砍人了,這兩孩子只是態度不好,柳英覺得他們有這忍耐力,幹什麼都會成功的。

不過柳英也清楚,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周姨,更加下定決心,以後要好好回報周姨。

“周姨,是我以前太不懂事了,我會讓大柱和小寶他們看到我的改變的”

“櫻兒,不用管那兩個臭小子,周姨知道你是個好的,你先好好養好身體。”

周氏也準備私下再警告一下倆兒子,櫻兒都改了,他們還想怎麼樣。

全然沒有考慮到,柳英只是動了動嘴,一點行動都還沒有。

“好了,先吃東西。”周氏說著就把碗端了過來,“等過幾天秋糧收了,周姨去給你割些肉回來補一補”

周氏愛撫的看著柳英吃著青菜,心裡怪不是滋味。

柳英是知道家裡的情況的,嚥下嘴裡的湯,忙說,“周姨,以後不用特意給我弄吃的,我跟大家吃一樣的就好”

“今天這個魚湯,您給大柱他們留了嗎”

“留,,留了”想到鍋裡剩下的,周氏語氣有些虛。

柳英語重心長,“周姨,我知道您對我好,但是現在我跟大柱、小寶還有您是一樣的,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小姐了,以後我們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周氏不正面回答,只催促柳英喝湯。

柳英知道,周姨偏心是因為心疼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慢慢來了。

喝了藥之後,柳英忙趕著周姨去用飯,她知道周姨還沒吃飯,每次都是先來看著她吃。

此時天色已然大暗,周大柱和周小寶盛了飯在桌邊等周氏。

周氏路過堂屋就看見自家兩個傻兒子,“你們怎麼不吃,湯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喝了”

“哥說要等娘一起吃”

周氏失笑,放了碗,坐到桌邊。

兩個兒子這才動筷子。

“娘,這魚湯沒啥味兒”周小寶一臉疑惑,“肯定是那條魚太小了,下次我一定逮條大的。”說著還比劃了一下。

周氏一臉心虛,“小寶,河邊不能再去了,你太小了”

大兒子依舊一言不發,周氏嘆了口氣,大柱從他爹走了之後,就不太愛說話了,為了一大家子,十五歲他已經是幹活的一把好手。

大兒子很少情緒外露,中午的時候,也是為了家裡實在忍不住了,她應該說清楚的,周氏想到這兒,放下了筷子,“大柱,小寶,娘宣佈一個事,以後咱們吃什麼,櫻兒吃什麼”

看著兩個兒子差異又帶著懷疑的眼神,周氏正了神色,“這是櫻兒自己說的,她還說,以後跟大家是一樣的生活,她已經做出了改變,你們兄弟兩個以後也要注意說話的語氣,尤其是你”

周氏看了看小兒子,“平時說話沒大沒小,櫻兒姐姐是看你小,才不跟你計較的”

周氏說到最後,又補了一句“不過,這幾天櫻兒受了傷,還是要特殊照顧的”

周大柱顯然是沒什麼反應,周小寶撇了撇嘴,顯然不信自家老孃。

周氏也不多說,櫻兒和她會做出來給大家看的。

飯畢,周小寶墜在自家老孃身後進了廚房,周氏今天要給他洗個澡,鍋裡早早就溫了水。

周大柱則趁著時間,在院子裡劈柴,既然那個女人說要改變,那他就在院子裡劈柴,看看那個女人能不能裝下去。

“邦邦邦”的砍剁聲傳遍院子,之前在原主的胡攪蠻纏下,劈柴都要到外邊去,因為會吵到她,早上會吵到,晚上會吵到,而白天在地裡爭分奪秒的周大柱只有這兩個時間能幫襯一下家裡。

周大柱忙活了一陣,發現那個女人沒有反應,心中詫異,面上卻不顯,接著幹活。

不多時,周大柱腳邊就多了一摞碼的整整齊齊的細木頭。

正當他準備再去抱幾根粗木頭出來時,屋裡一陣低低的喊聲打斷了他的腳步。

周大柱冷笑,這就裝不下去了嗎?

柳英也是沒辦法,今天淨吃得湯湯水水,此時的尿意已經忍耐不住了,原本想等一等周姨,誰知道周姨一直沒來。

“有人在外邊嗎”

周大柱原本想當沒聽見的,誰知道柳英接下來就直呼其名了。

“咳咳,大柱,是大柱在外邊嗎”

周大柱不好不應,靠近窗戶,“嗯”了一聲。

“大柱,你能幫我叫一下週姨嗎”

過了半晌,也沒聽見回應,柳英有些憋屈。

正當她準備摸索著下床時,周姨的聲音由遠及近,“櫻兒,怎麼啦,大柱說你找我,我給寶兒那個皮猴子洗澡呢,耽擱了點時間”

柳英鬆了口氣,等周姨到了身邊,小聲的表達了訴求。

柳英以為周姨會帶她去旱廁,誰知道周姨轉身給她拿了個桶過來,“櫻兒,你放心,這個桶呀。周姨每天都衝的乾乾淨淨的”

柳英扶額,差點忘了,原主接受不了鄉下的旱廁,來了以後,周姨沒辦法,給她搞了個恭桶,然後每次如廁過後,周姨來給收拾。

柳英是十分接受不了的,她寧願去旱廁,但是此時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顧不得羞恥,柳英坐了上去,只能說,幸好是小便。

柳英此刻對原主的痛恨已經到了十萬分,在別人面前上廁所的羞恥感可以凌虐她一萬次。

周大柱原本在門外,想看看這個女人又要搞什麼鬼,聽到裡面驀得傳出一陣水流聲,後知後覺想起來什麼似的,臉騰地一下紅了,瞬間跑開。

柳英羞恥的上完廁所,只覺度日如年,不過周姨對她是真好,打了水給她擦手,又利落的把恭桶拿去倒了。

柳英也剛好要和周姨說個事,趁著周姨再回來時,忙道:“周姨,以後你回來和我一起睡吧”

聽著周姨聲音有些猶豫,柳英又趕忙說,“周姨,大柱那麼大人,耳房那麼小也睡不下,想必這陣子怕都沒睡好。”

“而且,周姨,晚上我還需要您照顧我呢,如果再遇到今天這種情況,您說我怎麼辦呀”柳英使出了殺手鐧。

聽到這兒,周氏也不再反駁,心中甜蜜,“那我去收拾收拾,就來”

柳英嗯了兩聲,乖乖躺好。

周小寶在床上翻跟頭翻得正起勁,就看見自家老孃一臉喜意的進來收拾東西,“小寶啊,娘走了,以後還是你大哥陪你睡。”

“娘,你去哪兒啊?”周小寶不解。

“娘去你櫻兒姐姐屋子裡,不跟你這個臭小子一起睡了。”

抱著衣服被子,踢開耳房的門,就看見自家大兒子一臉奇怪表情坐在床上,周氏也沒多想,得意通知,“娘去櫻兒屋子了,你還是去跟小寶睡吧”。

說完一陣風似的飄走了。

留下了兩個風中凌亂的兒子。

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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