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櫻緋沒有多少氣力,說了幾句話後整個人軟綿綿趴在床上喘著氣。
蕭翎垂下眼眸。
“要不要去本王別院養傷?本王給你請最好的大夫,好吃好喝待你。”
他們不是第一天認識,她能不知道這個清冷傲慢的攝政王是什麼人?
“王爺能有這麼好心?”
“確實沒有,反正不是本王親自照料,別院有的是房間,有的是傭人,把你養好了,顧小侯爺欠本王一個大人情。”
許櫻緋別過臉:“倒也不必,像我這種出身寒微,妄圖攀附權貴的商賈之女,死了不是正合王爺心意?”
蕭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目光清冷移開,“怎麼?想因本王死,讓本王內疚?”
許櫻緋無語至極,又翻了一記白眼。
“眼睛再翻,等下翻不回來,死相更加恐怖。”
耳邊傳來碗勺相碰的聲音,蕭翎舀了一勺百合小米粥,“粥還有點溫,吃這個。”
滿滿一勺粥懟到了她嘴邊。
許櫻緋習慣性往後仰,想躲過勺子。
“亂動?把本王衣袖弄髒了賠得起嗎?”
她就是再窮,一身衣裳還是賠得起的,一臉倔強剛要開口,聽到他涼涼聲音:“本王母妃親手做的,你能讓她死而復生給本王再做一件?”
許櫻緋噤聲,鼻尖傳來百合的清甜和小米粥的香味,她實在是餓,顧不得其他,一口吞了下去。
吃完見攝政王轉身去舀第二勺,她從床上爬起,“我自己來。”
蕭翎輕笑,把勺子遞給她,“本王倒想看看,你怎麼自己來。”
許櫻緋趴在床上,手肘支著床,一隻手拿著勺子,可是夠不著碗,她挪了幾次,還是夠不著。
蕭翎看不下去,把碗端到她面前。
她放下勺子乾脆直接接過碗,仰頭就喝。
“嘖嘖嘖,誰把你欺負成這樣?”
許櫻緋悶頭喝粥,沒有回答。
蕭翎墨黑的眸子盯著她,懶懶道了句:“小郡主,你這個樣子被顧小侯爺看到,他恐怕要發瘋,說不定要把打你的人殺了才解恨。”
“我哥才不是暴躁濫殺的人。”
昏黃燭光下,筆挺清冷的青年墨髮高束,周身泛著冰冷光澤,眼中眸光晦暗不明。
許櫻緋放下碗,舔了舔嘴唇,柔弱又絕美,蕭翎恍了恍神。
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視著他,“王爺今日會去上早朝吧?”
晨風拂來,吹起他衣袂一角,他表情淡淡,眼中卻是戲謔:“還想讓本王帶話?”
“嗯。”
蕭翎勾勾唇角:“也不是不行,反正順口的事情……但是本王為什麼要幫你?”
“我有錢,可以給你錢,要多少你開價。”
“本王不缺錢。”
許櫻緋仔細想了想,“我哥知道後肯定會感謝你。”
“本王一人之下,需要一個下臣感謝?”
她不由洩氣,罷了,反正死不了,兄長肯定會來找她,不過就是遲幾日的事情。
蕭翎目光深深,神情驕橫:“這就放棄了?不再努力努力?”
“沒有可能的事情,再怎麼努力也沒用。”
這個人根本沒有正常人的情感,什麼事情在他眼裡都是等價交換,她手上沒有可以跟他交換的東西。
天微微亮了,蕭翎倚靠在案前,眼神落在她身上,似乎要把她看進眼底。
“知道沒用,還這麼執著?”
她只是絕望之中想要那股精神支撐,迫切想知道兄長心裡有她。
但高高在上的攝政王怎會理解?
就在她思忖的瞬間,蕭翎已經直起身,從窗戶跳了出去,暗暗晨光中,轉眼只看到一個凌冽的袍角。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陸續有侍女進進出出,給屋子添炭火,端來熱水,更換湯婆子。
她趴在床上閉眼休息,看起來仍在熟睡。
一個侍女正準備給她擦手,另一個輕聲道:“差不多得了,做這麼仔細幹嘛?都送出府了,還像以前那麼金貴嘛……”
又一個小小的聲音傳來:“看到昨晚攝政王那嫌棄的眼神沒有……她大勢已去……”
聲音很小,但還是傳入了她耳中。
許櫻緋緩緩睜開眼,冷冷一句:“誰大勢已去?”
說話的侍女顫抖,畏畏縮縮往後躲。
“本郡主再怎麼窩囊,也輪不到你一個下人來說三道四吧?”
小侍女小心翼翼道:“奴婢知錯,奴婢口無遮攔,還請郡主恕罪。”
許櫻緋面無表情看著屋裡的幾個侍女,全是新面孔,沒有一個是原來她房裡的。
“道個歉就行了?不知道本郡主的規矩?”
侍女放下手中水盆,站定,伸手扇自己耳光。
沒多久,李嬤嬤來了。
見房裡正在掌嘴的小丫鬟,也沒問為什麼,只上前向許櫻緋請安。
“郡主,這麼躺了大半個晚上累了吧?要不要起來活動下?”
許櫻緋拂開她的手,“敢問嬤嬤,我還算是永安侯府的郡主嗎?”
李嬤嬤一愣:“怎麼不算?冊封郡主是先皇下的聖旨,是萬萬收不回了的。”
“既然是,這裡可還有我說話的份?”
“自然有。”
許櫻緋翻身坐起來。
“昨夜為何我房中沒有人值夜?我醒來水是涼的,湯是涼的,連填肚子的東西都沒有!你們就是這麼照顧主子的?!”
記得剛來侯府時,府裡的丫鬟小廝看不起她,有一次給她做的膳食裡面有蒼蠅,兄長將做飯的廚師打了二十大板發賣出府,將涉及的丫鬟婆子小廝罰跪一個晚上,自那以後府裡沒人敢明面上欺負她。
即使暗地裡使壞,兄長也總能一眼看出,替她出氣。表姐崔耀雪三天兩頭整出么蛾子,但兄長從來不信她,總是無條件站在她這邊。
在他的羽翼下,她不用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一直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可現在,不得不自己面對。
李嬤嬤看到許櫻緋陰沉的臉有些慌亂。
“昨夜奴婢安排了值夜的丫鬟,是不是小丫頭偷懶或是如廁去了?郡主莫生氣,老奴查問清楚給您一個滿意答覆。”
“把你帶來的丫鬟婆子全都叫過來!”
她看不見背上的傷口,但仍然很痛,後背還有黏膩感,萬一兄長不來,這些丫鬟婆子怠慢她,她背上的傷何時能好?萬一留下疤,豈不是害了她一輩子?
很快下人們就烏泱泱跪了一屋子。
許櫻緋坐在床前,手裡抱著湯婆子,背上披著貂裘,低垂著臉,青絲如瀑布一般傾瀉在腰間,冷聲訓斥這幫落井下石的狗奴才!
不久門外傳來通傳聲:“郡主,有太醫求見,說是奉攝政王之命來替郡主診治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