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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接下來的時間裡,李維在自己簡陋的宅院裡等待了兩天。

平日裡,他彈琴、喝茶,悠然自得,完全是一副不急不躁的養生模樣。

演戲要演全套,所以他在等,等一個人上門。

終於在第三天的下午,穿著簡樸衣服的母親帶著孩子來到他家。

經過高價治療,襁褓中的孩子已經完全恢復,身上的皮膚已經重新變得水嫩嬌柔。

一雙肥嘟嘟的嫩手從母親的襁褓裡向外伸出,在空中胡亂地抓著,

水汪汪的大眼睛正越過母親的懷抱,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而當母親進門後,便直接抱著孩子跪了下來,向坐在涼亭長椅上的李維行了個大禮。

“多謝先生為我指出一條明路,救我兒子性命。”

“若先生有難,縱使捨棄這身性命,我也要寧死回報先生。”

這跪禮,李維受了。

這是他應得的。

但回報一事,李維選擇了拒絕。

“我只是給你指了一條路,具體還是由你自己選擇。”

“若你真想回報,那就記得回報維·利維斯家族吧。”

“那位大小姐,她才是救了你兒子性命的人。”

這位母親再次低頭行了個大禮,隨後抱著懷中嬰兒,緩緩離開了這間簡陋的庭院。

李維也笑了笑,對著鳥籠中打著瞌睡的白鴿說道:

“我們也該收拾一下,離開這裡了。”

夜幕降臨時,李維提著鳥籠,背上揹著沉重的琴盒,踏出了這座簡陋的宅院。

得益於治安優秀,這座城市沒有宵禁的說法,晚上民眾也能夠隨意選擇離開城鎮。

向城門的衛兵打了聲招呼之後,他步行邁出城鎮,向著城外的小路而去。

只不過……大概走了數十里地的功夫,耳邊忽然傳來馬匹奔騰的聲音。

他沒有做出什麼動作,很簡單地就被一群騎兵包圍了起來。

看著周圍密密麻麻的暗金鐵騎,李維故意麵露幾分無辜,對著眾人開口說道:

“幾位軍爺,我應該沒犯什麼錯吧?”

“為何在夜深人靜時追了我十幾裡,最後將我包圍在這裡?”

騎士們面面相覷,他們還是第一次被人稱作“軍爺”。

這種特別的稱呼不由得讓他們對面前的李維產生了幾分好感,只是……

“抱歉了,先生,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

“接到的命令就是追上您後,將您留在原地。”

身為大家族下的騎士,他們自然秉承騎士的傳統美德。

本身就不會為難普通百姓的他們,更不可能對說話好聽的李維動粗。

甚至有些騎士擔心他站著太久太累,從馬背上拿出一個摺疊小板凳,問李維是否需要坐一會兒。

李維當然是欣然接下。

而就在他坐下,和幾位騎士閒聊片刻,相聚甚歡時。

一輛馬車打著明晃的燭火從遠處隨之而來。

周圍的騎士們見狀,也是立刻閉上了嘴,端坐在馬背上,神情肅穆。

相應的,在看到這些騎士之後,李維就已經猜到是何人來追自己。

所以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金髮大小姐,李維並未驚訝,而是帶著幾分笑意好笑的詢問道:

“大小姐,您就這麼想把我抓回去嗎?”

等到利黛琳下了車,看到李維舒舒服服地坐在摺疊板凳上,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利黛琳討厭被算計,至少,她討厭被李維這樣的人算計。

明明不做人事,卻還能巧妙的將自己摘出,明哲保身。

偏偏,她又對其無可奈何。

但聯想到李維所做的事情,以及家中變故,她又不再覺得這一切都是巧合。

於是她告訴了父親李維的存在,並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最後,主動攔下即將離開的李維,並在此地,

如同卸下全部高傲般彎腰鞠躬,將左手放於右肩做撫肩禮,低聲誠懇。

“先生,我代表維·利維斯家族,請您上門一敘。”

……

當晚,李維是走路離開城鎮,又被馬車拉回去的。

坐在馬車裡,李維面帶微笑,靜靜地注視著利黛琳,笑而不語。

利黛琳則是雙手安穩地放在腿上,雙眼微閉。

不時,她會輕輕睜開一條縫隙,便能見到面前這位討厭的男人一直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盯著她。

回想起與李維對峙時,他曾說過不會再礙她的眼睛,而如今,她卻不得不為了家族將他請回去。

感覺到李維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臉上,利黛琳的臉頰就不禁火辣辣地發燙。

這個……混蛋!

她不願給李維任何好臉色,但又不想得罪對方。

於是只好微微轉過臉,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馬車一路駛回維·利維斯宅院,在傭人的引領下,李維與利黛琳一同下了馬車。

見李維站在原地,抬頭打量著這座宅邸,利黛琳眼中才閃過一絲得意。

幸好,至少在財力上,這個可惡的男人永遠無法與她相比。

隱藏下心裡的幾分情緒,利黛琳輕輕咳嗽兩聲,對李維叮囑道:

“李維……先生,我父親在書房等您。進去後,大廳的人會帶您上去。”

“我就不陪您過去了,父親在談正事時是不願被打擾的,包括我在內。”

此乃謊言。

納沃利公爵在處理重要事務時確實不喜歡被打擾,但書房是他個人的私密空間。

商談公事時並不會在此處。

利黛琳不想跟著李維過去,純粹是因為害怕父親將她抓去,強迫她向李維道歉。

雖然她向李維低了頭,但那是為了家族,她心甘情願。

在個人品德這一塊,她始終認為李維不是什麼好東西。

所以,她絕不道歉!

只是話音落下,利黛琳偷偷觀察李維的反應,卻發現他似乎並未對此做出任何反應。

他的視線仍然停留在她的身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彷彿早已看穿了她內心的算計。

利黛琳感到越來越心虛,幾乎忍不住想轉身逃離這個地方。

幸好,這時李維終於開了口。

“若大小姐有要事去做,某自不會過多麻煩。”

“我自去便可。”

他雙手合在袖中,微笑著看向利黛琳,語氣溫和。

喂,這是什麼意思?故意的吧?

她明明說的是“父親不願被打擾”,可到了李維嘴裡,竟然變成了“我有事要做”?

這明擺著是看出了她的心虛,故意羞辱她!

看到李維那副微笑著故作無辜的模樣,利黛琳的怒火更是悄然上升。

然而,尚未等她發作,一個鳥籠已經遞到了她面前。

鳥籠裡關著一隻白白胖胖的白鴿,正閉著眼睛打著瞌睡,似乎完全不為外界的動靜所幹擾。

這……什麼意思?

這不是李維的那隻大白鴿子嗎?怎麼突然到她手裡來了?

與此同時,李維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

“面見公爵大人時,寵物不方便攜帶,麻煩大小姐替我保管片刻。”

話音剛落,門口的傭人已經恭敬地鞠了個躬,隨時準備為李維引路。

他這才雙手合握,再次向利黛琳拱了拱手,禮貌至極,跟在傭人之後向著宅邸而去。

只剩下利黛琳一隻手依舊端著鳥籠,愣愣地站在那裡,一臉茫然。

她,堂堂維·利維斯家族的唯一大小姐,什麼時候幫別人拿過東西?

想到此處,她氣得幾乎恨不得將手裡的鳥籠扔到地上,砸得粉碎。

但看到鳥籠裡那隻熟睡的白胖鴿子,她又有些於心不忍。

深吸一口氣,心裡默唸:

不生氣,千萬不生氣。

等父親將你利用完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要讓你給我當牛做馬,天天拿錢往你身上砸!

……

跟隨傭人來到樓上的書房,傭人為他打開了門。

他很客氣地對其道了聲謝,隨後走進了書房。

或許傭人自己都沒想到,能被自家家主請來的貴客,竟會對他們這些家臣如此禮貌。

不禁讓他對李維產生了更多的好感。

眼看著李維下意識地準備帶上門,向來寡言的傭人此時也罕見地開口了:

“不必了,先生,我來就好。”

李維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隨後,連帶著他關門的動作,都輕了許多。

這一幕,正巧被坐在書桌前的納沃利公爵看在眼裡。

坐在他這個位置上的人,通常已經不會輕易被別人初次給出的印象或評價所影響。

不過李維那明顯的下意識禮貌,還是讓他立刻認定:

此人絕對不像利黛琳添油加醋說的那樣,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渣。

於是納沃利毫不猶豫地站起身,走到李維面前,忙不迭地道:

“您就是李維先生吧。”

“我是納沃利·維·利維斯,如您所見,是這裡的主人。”

他並未擺出任何架子,亦未試圖通過展現自己作為公爵的壓迫感,來試探對方是否能面不改色、從容不迫。

那種行為根本不能稱作試探,倒不如說是愚蠢或惡劣。

人是他請來的,難道他還要去試探對方,給人先來個下馬威?

光憑這件事,哪怕對方是真的有真才實學,也完全可以有理由不幫你。

“這次請您來,一方面是有要事相商,另一方面……”

說到這裡,納沃利的眼神變得肅穆,他對著李維深深地鞠了一躬,表情真誠:

“我為利黛琳之前對您的無禮與莽撞,深感歉意。”

一位軍中影響力極大的統帥,此時為了他的女兒,竟然向一個不認識的人深深鞠躬道歉。

一般人在位高權重時,幾乎難以做出如此舉動。

然而,納沃利做到了。

一方面,納沃利本身就出自軍中,為人不拘小節,面對這類事情時,往往不會過多計較。

在教育子女方面,他更是嚴苛無比,堅決禁止以權謀私、以勢欺人。

這點從他的兩個兒子隨他入軍七八年,有所功績卻也幾乎毫無晉升就能看出。

他始終秉持著“犯了錯就要教訓”的原則。

在納沃利眼中,利黛琳衝撞了李維,那就是錯的。

如果利黛琳不願親自道歉,那麼作為父親,他替她道歉理所當然。

另一方面,納沃利這樣做,也是為了向李維表達自己的態度。

人在困難時,往往會拼命抓住身邊的一切希望。

畢竟李維能在納沃利面臨戰爭失敗、即將被撤職的關鍵時刻出現,

憑藉難民母子的計策解決了他燃眉之急,並讓他意識到李維的存在。

因此,納沃利自然會將李維視為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如果沒有他李維的幫助,維·利維斯家族的結局很快便會徹底衰敗。

李維的目光,靜靜地停留在納沃利身上。

【姓名:納沃利·維·利維斯】

LV:47

李維本身就知道自己為何而來,所以看著納沃利真誠鞠躬的道歉,他並未迴避。

同時直接開口,進入正題:

“公爵可知,您此次失敗的根本原因在於什麼?”

納沃利公爵感到話題變化得如此之快,愣了一下,稍微有些沒跟上李維的節奏。

但瞬間,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因為李維能問出這個問題,意味著,他猜對了。

那對母子的困境,正是李維為他們家族設下的考驗。

而他也不負對方期待,讓女兒將其請回,給足尊重。

所以李維,願意幫他。

納沃利沒有絲毫保留,立刻皺起眉頭,開始回憶起當時戰敗的細節。

那是一場發生在阿斯提亞帝國與隔壁費爾特王國之間的邊境之戰。

雙方已經連續交戰多年,各自都有勝有敗,但一直以來,阿斯提亞帝國的勝利更多。

尤其是納沃利,在面對費爾特王國的戰爭中幾乎從未嘗過敗績,最差的情況也只是打成平局。

只是那次,他制定了一個大膽的戰術,準備帶領軍隊夜襲費爾特王國的敵營。

然而王國那邊似乎早有預料,竟然暗中設下埋伏,把他們的夜襲輕鬆化解,並追擊到他們幾乎潰不成軍。

納沃利無奈之下,只能選擇退回城中。

但由於他帶出的精銳部隊過多,導致邊關城池防守空虛,

費爾特王國竟然兵分兩路,提前發起偷襲。

當他帶著殘兵回到邊關時,已經看到王國的旗幟高高飄揚在城牆之上。

這是納沃利第一次在戰爭中如此狼狽,帶著殘兵敗將退回了五十里外的另一座城池。

但這場失敗,連同丟失的城池,意味著戰爭的敗局已定。

於是,納沃利安全返回城後,便被帶回了皇都。

在皇都面見陛下時,陛下只允許他暫時回家。

等待邊關戰事稍作平息後,再召回皇都,與其他將領一起評功論賞。

從那時起,納沃利便一直待在克勞倫特,未曾再考慮出門一步。

“大致的情況就是這樣。”

納沃利淡淡開口,“據說我離開後,邊境換了一個新的統領。”

“而如今,那邊的戰事也已經有所緩和,費爾特王國攻佔了一座城池後,並沒有繼續追擊。”

說到這裡,納沃利不禁深深嘆了口氣。

如果他還能繼續留在軍中,他一定能將那座城池重新奪回,

而不是像那個新任的將領只顧守城,毫無作為。

然而,聽到這裡,李維卻突然輕笑出聲。

納沃利略顯疑惑,正待開口,李維這才失笑搖頭,緩了口氣後才開口問道:

“公爵就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不合理之處嗎?”

“行軍打仗,臨陣換將可是大忌。”

“縱使吃了敗仗,將領也應該堅守前線,直到戰事結束,按功過分別,信賞必罰。”

可這些人,包括帝國皇帝,似乎都怕納沃利回去後整軍備戰,一鼓作氣扳回勝局。

好像一旦功過相抵,他們就再也沒機會將納沃利的榮耀摘下。

納沃利打仗數十載,怎會不明白李維的意思。

但正因為連陛下都許可了這件事,他才只能無奈嘆息。

於是他才告訴利黛琳,自己的職位有極大可能會被撤掉。

然而,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

“王國明知帝國已換了將領,正是乘勝追擊的最佳時機,他們卻突然停手了?”

李維微微一笑,眼中帶著若有所思的神色。

“當然,我畢竟沒見過那位新將領,說不定他也是用兵如神,擅長守城呢?”

“如果真是這樣,倒是我誤會了人家。”

納沃利聽出了李維話中的深意,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你是說……我們軍中,與王國軍有內應?”

若是如此判斷,那許多事情便能解釋得通了。

可……

本能地,納沃利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情。

軍中有人背叛,比他單純打了敗仗還要讓他更加痛苦。

這就是納沃利的一大缺點——

他,過於仁慈。

當然,這份仁慈,並不體現在戰場上。

在戰場上,納沃利絕對不會吝嗇手段,關鍵時刻一定果斷出手。

因為他明白,若讓敵軍多活一個,就可能會讓自己的一名士兵喪命。

納沃利的仁慈,體現在對自己士兵和無辜平民的關懷上。

雖說慈不掌兵,但在這個世界,戰爭並不僅僅依賴兵力的多少。

一個強大的“英雄”足以扭轉劣勢,甚至逆轉整個戰局。

47級的納沃利,屬於四階英雄,他的實力足夠強大。

這份強大足以彌補他仁慈帶來的缺陷,然而卻無法抹去人性的弱點。

於是,李維決定幫納沃利揭開這份痛苦的真相。

“公爵大人,常有人說您以仁執兵,哪怕大破敵軍城池,也絕不會傷及城中平民百姓。”

“更是嚴令禁止軍中之人掠奪平民錢財,必要時還要保護居民,可有此事?”

納沃利看著微笑著問話的李維,沉默片刻後,遲疑地點了點頭。

他從不覺得這樣的做法有什麼錯誤,今天不這樣做,未來也永遠不會。

“的確,這並不是錯誤,反而更能彰顯公爵的仁義。”

李維也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可是,公爵的仁義對象是敵國的人,是那些名義上的階下囚。”

“儘管他們高呼您的仁慈,但一旦敵軍打回城池,他們便會再次成為王國的人。”

“相反,您的士兵,您的下屬們,跟隨您征戰多年,每一場勝利背後都伴隨著不小的犧牲。”

“可最終他們所換來的,卻只是微薄的軍功和固定的月俸。”

“而您憑藉一場大勝首功,回到帝國後必定會獲得無數的封賞。”

“公爵。”

他笑了笑,看著納沃利面色微變,緩緩說出最後的誅心之語。

“可知曉,‘財散人聚,財聚人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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