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灑滿大地。
在克勞倫特最繁華的街道上,一位婦人頂著太陽,懷中抱著一個嬰兒,跪在了街道中央。
許多往來的行人看到這對母子後,不禁駐足停留。
看著她跪在地上五分鐘後,便起身前方走出五米,又一次跪在地上。
許多人想去幫助這位婦人,想去問問她到底受了什麼委屈。
然而,每當這些好心人看到婦人懷中的嬰兒,渾身佈滿了噁心的潰爛瘡痂時。
他們的臉色就會立刻大變,紛紛轉身,快速離開。
沒有人願意冒著被疾病傳染的風險去幫助別人。
但同樣作為普通人,他們的同情和善良又驅使著他們想去伸出援手。
在這樣的心理糾結下,更多駐足旁觀的人選擇了奔走相告。
於是在經過了一上午的消息發酵後,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街頭有婦人跪行這件事。
包括李維所在的區域,也有不少人上門,希望能從李維這裡得到幫助婦人的方法。
但很顯然,李維幫不了。
此時,最後一個上門的人也帶著失望離開了李維的庭院。
自那之後,今日再也沒人上門找李維求助。
站在鳥籠橫木中的鴿子米凱爾也想到了那天上門下跪的婦人,眼中閃過一道不忍。
但它知道婦人跪行的原因,昨天李維已經告訴它了。
只是它鴿子大小的腦袋瓜還是不太能理解李維的用意,於是又一次開口詢問。
“想要幫助一個人,必須得算計到這種程度嗎?”
“就不能直接求人,讓維·利維斯家族的人去救她的孩子嗎?”
維·利維斯家族,克勞倫特都省名義上的管轄者。
其家族主人便是擁有帝國最高爵位的納沃利·維·利維斯公爵,
也是李維如今的目標。
聽著鴿子不解的話,李維搖了搖頭。
“若是讓那個婦人去主動求救,恐怕她連公爵家的大門都打不開。”
“想讓維·利維斯家族主動救人,只有一個辦法,把事情鬧大。”
這就是李維給婦人出的辦法,在克勞倫特的城南一路跪行到城北。
他賭的,不是維·利維斯家族的善。
而是維·利維斯家族為了名譽不得不救下她們的責任。
好在納沃利公爵是個仁慈善良的好人。
但也正是因為他的過於仁慈,導致這個家族最後的覆滅。
腦中回顧著納沃利最後的結局,李維不免有些唏噓。
不過對李維來說,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只要維·利維斯家族能在此刻下場,他就有機會正式接近這個家族。
在這之後,他的計劃,才能逐步展開。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下午。
而那個為了兒子跪行百里的母親,也被人帶走了。
據傳是下午有一輛豪華的馬車在路上,剛好路過那婦人所在的路口。
很巧的是,上面掛著的徽章是維·利維斯家族的家徽。
馬車停下後,一位身穿高貴學生裝的金髮大小姐下了馬車。
她自稱是納沃利公爵的女兒,並表示她絕不會對婦人和她的孩子視而不見。
有了這個承諾,她終於勸動了那位婦人起身,一起離開。
據說那位婦人起身的時候,雙膝已經鮮血模糊。
但她仍然堅持到了最後,等到了更上層的人動了惻隱之心。
得知這些消息後,李維並不意外。
畢竟他始終確定,維·利維斯家族的人一定會下場。
同樣的,連米凱爾也鬆了口氣。
畢竟這樣一來可以肯定,那對母子是真的得救了。
而李維也不急一時,擺好了茶水,在庭院之中靜靜等待。
他清楚的很。
既然那對母子已經獲救,他安排好的一切,也該正式進行了。
……
“你就是李維?命令那個婦人從東城區一直跪行到西城區的人渣!?”
砰的一聲,石桌被面前的金髮少女拍了個響。
看著石桌上略微凸顯的裂痕,李維才將目光正式打量向面前的金髮大小姐。
【姓名:利黛琳·維·利維斯】
LV:21
等級不低,屬於二階英雄。
能一掌拍碎一張石桌,這力氣倒是合理。
再看對方的長相。
五官秀美,面容無暇。
她嬌唇緊閉,眼中滿是怒火。
即便怒氣升騰,憤怒也無法掩住美人的魅力。
少女身穿平展的學生制服,細看之下,料子也極為講究。
身形纖細,氣質高雅,冷清面龐的彎弧下頜好似奪人神魄的鐮刀。
此時,這柄鐮刀正閃爍著凌厲的鋒芒。
熟悉的長相與身上那套帝國貴族學院的制式服裝,很明顯的透露出對方的真實身份。
利黛琳·維·利維斯,納沃利公爵的唯一女兒,整個維·利維斯家族的掌上明珠。
同樣的,她也是李維熟悉的遊戲角色之一。
在遊戲中,維·利維斯家族和皇室擁有婚約。
其婚約對象正是利黛琳和皇室的大皇子。
只不過,由於大皇子是女主角可攻略的男主之一。
所以不免得,利黛琳會與聖女女主站在對立面,成為了攻略大皇子線的反派女配。
李維的確想過維·利維斯家族的人下場,但他卻沒有想到會是這位大小姐出面救下他安排的那對母子。
不過……問題不大。
李維微微展開摺扇,輕輕在身前扇了扇,表現出自己的隨意後,這才接著開口。
“維·利維斯小姐,恭候多時了。”
這話落下的那一刻,利黛琳瞬間一愣。
原本眸中蓄意噴發的憤怒也隨之化作了狐疑,她眉頭緊皺地看著李維,眼裡多了幾分猜忌。
“你……認識我?”
按理來說,這並不應該。
她確實是維·利維斯家族的大小姐,但平時一直待在皇都上學。
只有很少的時間放假回家,會在家中待上一段時間。
即便回家,父親也嚴令禁止維·利維斯家族的成員不得以家族名義在外胡作非為。
而她也是這幾天在學院放了假才回來的,結果回來的路上就遇到了那對母子。
出於好心,也出於對維護自己家族的名譽。
利黛琳伸出援助之後,把那對母子救了下來。
而將那對母子送往醫院後,她才從婦人口中得知。
有一個人告訴她,只要她一直跪行,從城南走到城北,就會給她兩萬金幣。
事成之後,她只需要來地址上標註的地點即可。
看對方氣度不凡,婦人便輕易相信了他。
在得知僅僅兩萬金幣就讓女人放棄尊嚴,一路跪行,利黛琳的心情非常複雜。
這些錢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兩個月的零花錢,但對那婦人來說,卻幾乎能要了她們的命。
所以她在憤怒之下,主動找來這裡,只為了找李維討要一個說法。
當然,利黛琳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直接就自己跑過來找李維對峙。
她不僅通知了周圍的執法隊,更是在救下那對母子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帶著車伕和她一起來了此處。
能為利黛琳驅使馬車的車伕自然不是一般人。
父親的下屬,她們家的家臣,同時是一位上過戰場,戰功顯赫的三階英雄。
不過有了家室,連兒子都出生了,父親才讓對方從前線退下,專注家庭,平時只需要為她駕駛馬車。
而此時此刻,當李維直接說出利黛琳的姓氏之後,就連她身旁的車伕都已經戒備起來,眼神露出危險的光芒。
但她還是伸出了手,將車伕攔了下來。
因為沒必要。
在利黛琳看來,面前的李維根本沒有任何危險性。
如那位婦人所說,他看起來確實氣度不凡。
至少長相不錯。
如果沒見過大皇子的話,利黛琳覺得,這應該也會是個讓她心動的顏值。
只是對方看起來瘦弱不堪,加上面色有種不太自然的蒼白,好像極其虛弱一樣。
利黛琳就知道,是她多慮了。
不過這依然改變不了他是個人渣的事實。
思及此,利黛琳的眼神還是冷了幾分。
只要這個男人回答的不讓她滿意,她一定會把執法隊的人叫過來,讓他明白什麼叫做殘忍。
奈何李維只是笑了笑,像是早有預料一樣,緩緩說道:
“如果我沒記錯,公爵大人的女兒只有一個,顯然只能是您了。”
利黛琳一愣,心中有些驚訝,隨後冷笑一聲,雙臂環抱,目光如冰霜般凌厲:
“你怎麼就那麼篤定,一定是維·利維斯家族的人來找你?”
男人似乎並不急於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若有所指地開口:
“那對母子,應該已經獲救了吧?”
利黛琳一時沉默。
她看著面前男人那遊刃有餘的神情,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如果沒有遇到那位婦人,又怎麼會從她口中得知關於男人的消息和他的住處?
所以,是眼前的這個人早就有所預料,知道維·利維斯家的人遲早會找上門來?
不……是隻可能由維·利維斯家族的人來找他。
男人已經無意中給了她答案。
正如他說的,這座城市是由維·利維斯公爵統治的。
利黛琳終於收起輕視的眼神,臉上的表情變得冷靜而嚴肅。
她直視對方,聲音清冷而平穩:
“利黛琳·維·利維斯,我的名字。”
“如你所見,利維斯公爵是我的父親。”
既然對方已經揭開了她的身份,利黛琳也不再隱藏。
坦誠相對,順便想看看這個男人到底打算做些什麼。
而在聽到她的介紹後,男子面色沒有任何驚訝,
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也做了自我介紹:
“李維。”
李維?
沒有姓氏?
難道他是平民?
利黛琳心中一動,默默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裡。
同時翹起一條腿,優雅地交疊著,
微微傾斜的坐姿恰如其分地展現出她身為貴族時,面對平民的那份自然高貴。
“大費周章,不惜利用一個治不起病的平民,只為了讓我們家族的人主動找上你?”
她的聲音冷冽,目光如刀。
“說吧,你的目的是什麼?”
利黛琳的語氣帶著一絲不屑,心中早已隱約猜到了對方的意圖。
不過是希望通過這一點小聰明來引起他們維·利維斯家的注意,試圖攀上貴族的關係。
她最看不起的,便是這種投機取巧、不擇手段的人。
若不是今天出了這檔事,像眼前這個人,怕是一輩子都沒有資格見到她。
利黛琳的表情依舊淡漠,心中卻冷哼了一聲。
若他再聰明一些,今天這事她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輕輕放過。
可若對方執迷不悟,繼續試圖利用這件事來謀取利益,
那她也不介意讓他嚐嚐後……
“李維自身別無所求,只希望大小姐能真心救助那對母子。”
李維的聲音平靜而堅定。
利黛琳愣住了,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原本她心中打算如何處置眼前這個傢伙的種種話語,此時卻在李維這一句話面前完全消散。
“你……為什麼?”
良久,她才從嘴裡吐露出自己的疑問。
如果眼前的這個人真心想要救助那對母子,完全可以選擇其他方法。
何必這麼殘忍地讓那位母親,抱著孩子,跪行百里?
他難道不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嗎?
於是,利黛琳的眼神再一次冷了下來。
“你說那對母子從城南跪行到城北,會贈予她們兩萬金幣。”
“但我看,恐怕你根本拿不出這筆錢吧?”
李維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呵,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利黛琳的語氣變得更加尖銳,“拿不出兩萬金幣,不就是在騙人嗎!”
她深吸一口氣,準備指示身旁的車伕把李維控制住,交給執法隊處置。
然而,李維依然保持著那份平靜,輕鬆地說道:
“但你我都知道,她不可能做到的。”
利黛琳的神情一滯,隨即心頭一緊。
跪行百里,這是什麼概念?
即便是一個成年人,不借助馬車等外力,只憑雙腿跋涉。
從城南走到城北,也得花上大半天的時間。
而那位母親不僅要走,還需要每走五米就要在地上跪五分鐘。
這條路程,恐怕她走上一星期也無法完成。
不吃不喝地跪行一星期,尤其是一個本就營養不良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支撐到最後。
恐怕三天之內就會死在路上。
“所以,我的承諾依舊有效,只要她能完成這段跪行,我一定會給她兩萬金幣。”
李維輕搖頭,眼中帶著幾分遺憾,“但很可惜,她做不到。”
“即便她為了孩子,竭盡全力,發揮出超越自身的母愛之力,她懷裡的孩子也等不了那麼久。”
如此,這本質上就是一道無解的難題。
她做不到,李維也自然不必履行承諾。
然而,正是這種雙方心知肚明的事情,卻讓利黛琳愈加憤怒。
砰!
她猛地一拍石桌,站起身,怒視著李維,眼中滿是火焰,
“所以,你明知道她不可能完成,卻依然讓她跪著走,這不就是在讓她送死嗎?”
又想讓那母子二人得救,又立下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讓她們送死。
這不就是自相矛盾嗎?
“但結果是。”
李維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明顯的成功笑意。
那笑容似乎在告訴利黛琳,他的計謀,已經如他所願地得逞。
“那對母子終究是被您的善良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