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程綰微微一怔。
她循聲望去,不偏不倚,正撞上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說話的男人看上去還十分年輕,胸前掛著實習生的牌子,抱著一部筆記本電腦,五官都生得極好,面容清俊氣質乾淨,放在鬧哄哄的人群中,顯得格外出眾。
但程綰震驚不是因為這個。
而是上一輩子,根本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出來替她說話!
喻瑕一面倒的指責她,無論是護士還是醫生都不願引火燒身,只遠遠旁觀,直到主任火急火燎的趕來。
程綰目光落在那人胸前的名牌上,入眼是一個有幾分熟悉的名字。
陸衍深。
可她仔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也不記得自己認識他。
沈長庭顯然沒想到會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一時間也愣住了,有些不安的望向喻瑕。
喻瑕一開始是真的被嚇了一跳,但定下神後,就發現眼前這人,不過是個小小的實習生,態度又囂張了起來。
“什麼叫誹謗?!”
她指尖幾乎要戳到陸硯深臉上去,尖聲道,“藥方都在這裡,我還能拿我孩子的命來訛你們醫院不成?!”
“一個實習生,也敢這麼和我說話!”
程綰皺眉,這畢竟是他們三個之間的事,沈長庭和喻瑕都是有備而來,她不能讓無關的人捲入其中。
“這件事……”
但她話剛出口,就被一聲清晰的嗤笑打斷。
陸硯深視線在喻瑕臉上掃了掃,不緊不慢的開口:“畢竟,這個世界上披著人皮的畜生多了,為了錢,別說是拿自己的孩子訛人,就連自己的妻子,有些人都能棄之不顧……”
程綰愣住。
這話,她怎麼聽怎麼覺得,像是在諷刺沈長庭呢?
但上一輩子發生的事,除了她,還會有誰知道?
不待她細想,陸硯深已經又補上了一句:“在醫院裡,這樣的事可是太多了,上一週不是還收治了一名孕婦,因為丈夫不捨得剖腹產麻醉的錢,讓孕婦順產,結果孩子被卡在盆腔,一屍兩命嗎?”
這事的確發生過。
程綰稍稍鬆了口氣,暗笑自己想得太多。
也是,重生這種不科學的事,難道還買一送一不成?
更何況,她和陸硯深沒什麼交集,就算是重生,他又怎麼會知道沈長庭做的那些齷齪事?
這話在喻瑕聽來又是另一個意思,她臉色更加難看:“你胡說什麼,咒我孩子嗎!”
陸硯深聳了聳肩,這個動作由他做來,透著一種冷淡的優雅:“別誤會,我看這位女士,一定有個不錯的老公,他都捨得讓你一個人來醫院大吵大鬧,斷不會捨得讓你順產的。”
程綰險些沒笑出聲。
喻瑕被氣的漲紅了一張臉,大罵出聲:“你少在這胡攪蠻纏!不管你說什麼,你們醫院故意給孕婦用流產藥這一點是跑不了的!小心我報警,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請隨意,知道報警電話多少嗎?雖然說一孕傻三年,但也不至於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陸硯深挑唇,沒理會喻瑕被氣得一陣紅一陣青的臉,打開懷裡的筆記本,吐字幽涼:“等警察來了,剛好也可以給他們看看這個。”
他敲了幾下鍵盤,調出幾段監控錄像。
攝像頭對著的是一個隱秘的樓梯拐角,視頻中,可以再清楚不過的看到,喻瑕左右看看四下無人,從包裡抽出一張藥方,和剛剛從科室中拿出來的那一張掉了包。
而第二段錄像,畫面已經轉到了取藥口,喻瑕遞給護士的,正是後來調換的那張方子。
陸硯深挑眉,似笑非笑:“喻女士,請問,你現在還有什麼要狡辯的嗎?”
喻瑕臉上的血色早在看到監控時就已經褪了個乾淨,她脊背微微顫抖,強撐著叫:“拿幾段合成的視頻,就想掩蓋你們醫院草菅人命的事實嗎!”
程綰淡聲說:“視頻是不是合成的,可以等警察到了,讓警察來分辨。”正分開人群,
她揚了揚手機,勾唇:“擔心喻女士一孕傻三年,真的不記得報警電話,我已經幫你報警了,不用客氣。”
喻瑕這次是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忽的將求助目光投向了沈長庭。
沈長庭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去,轉身躲開喻瑕視線,拉了拉程綰,道:“綰綰,既然是個誤會,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鬧太大了,對你的聲譽也不好,再說了,咱們馬上就要結婚了,報警的話警方還要再調查,萬一影響到我們的婚禮……”
“你這麼說就不對了。”
程綰沉了臉色,不悅的甩開沈長庭的手,“這麼明目張膽的誹謗,直接揭過,不僅影響我的聲譽,還會影響到醫院的口碑,而且……”
她眼角餘光瞥了喻瑕一眼,觸及她怨毒眼神,冷冷笑了一下,當著她的面,挽住了沈長庭的手臂:“像喻女士這樣的人,必須要給她一點教訓,你要是連這都不支持我的話,那我們婚後若是遇到什麼事,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會與我同甘共苦?”
他們現在還沒領證,沈長庭立刻就急了:“寶貝,我當然是站在你這一邊的,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程綰故作感動的低垂下頭,裝作沒看到沈長庭使給喻瑕的眼色。
警察來的很快,詢問過情況後,就將喻瑕帶走了,同時,也讓程綰和在場的陸硯深,去做個筆錄。
程綰應下,又見沈長庭一臉抱歉:“對不起啊綰綰,我還得趕去公司,突然有個緊急會議,必須得去。”
“沒關係。”
程綰笑意不變,“你先去吧,畢竟工作要緊。”
待他走後,程綰收回目光,便察覺似乎有人在看自己。
她回眸看去,是那個名叫陸硯深的實習生。
她呼出口氣,溫聲道謝:“方才的監控,謝謝你了。”
上一世,喻瑕扯著她破口大罵,她孤立無援,以往那些關係好的朋友同事,擔心牽連到自己,沒有一個出來幫她說句話的。
而現在,陸硯深卻是毫不猶豫,站在了她這邊,還拿出了足以說明一切的監控。
陸硯深嗓音聽不出什麼情緒,“舉手之勞。”
程綰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那錄像,你是怎麼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