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兒子被拐走,夫妻倆的第一反應不是難過而是欣喜,他們的兒子還活著
是了,謝夫人眼睛中亮起了希望的光芒,難怪府中沒有屍體,原來是李嬤嬤帶人躲到外面去了
謝封揮手叫人喊府醫過來,謝夫人則上去攙起李嬤嬤,她雙手的顫抖昭示著她激動的內心
“嬤嬤,您是說行兒他,他”
主院被金甲兵圍住,裡面的消息放不出來,謝夫人前兩日也不得知裡面的情況,而李嬤嬤不敢輕易回府,就這麼鬧了個烏龍
“老奴無用,老奴見有人來包圍主院,怕害到小公子,所以偷偷躲出府去,躲在一個親戚家中”
“誰知昨晚士兵闖入百姓家中屠戮,他們見人就殺,見物就砸,等我回到家中,小公子已經不見了。”
李嬤嬤邊說邊老淚縱橫
“老奴就應該寸步不離小公子,老奴愧對您的信任。”
此時李嬤嬤的語氣越來越弱,傷口的疼痛讓她不住的顫抖,胸膛起伏著,不知是傷口痛還是心更痛
在內心的痛苦與連日的疲勞下,謝夫人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等到謝夫人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了,屋外的很低,雪片紛紛揚揚飄下,在樹上,地上,窗前,慢慢落成一層薄薄的雪
“找,一定要找到。”謝夫人雙目無神,盯著頭頂繡著麒麟送子圖樣的床帳
一場叛亂,一個最後魚死網破的命令造就了多少天人永隔
——
大景王朝 永州
一行商人帶著幾車商品準備出永州,永州位於大景與大昭的交界地帶,出了永州,下一個城池就是大昭的上水城
門口看守的官兵似乎是商人的老熟人了,商人笑著走上前去打招呼,然後和其中一個自然地攀談起來,兩人站在人後,誰也不知道他們幹了什麼,但商人和官兵們都心知肚明
其餘官兵象徵性地繞著馬車走了一圈,邊看邊閒聊著
官兵們很快查完,然後直接放行,商人這才依依不捨地和自己的舊友告辭
馬車輪碾過路上的聲音逐漸遠去,官兵們繼續對後面的人進行搜查,在這一來二去的搜查中,官兵們賺足的一個月的酒錢
遠去的商隊裡,一個絡腮鬍憤憤不平:“出個城門竟然要花這麼多錢,我們要賣多少貨才能賺回來啊!”
“你不給一個試試,要是我們被查到,連花錢的命都沒了,現在在乎這些小錢,真是鼠目寸光。”一個瘦小的男人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行了,快些趕路,不然貨要壞了可就不值錢了。”在最前面騎著馬的刀疤臉打斷了他們的交談,瞥了一眼車上的箱子
“好的,陳哥。”
陳哥顯然就是這個商隊的老大,至於他們的貨,不言而喻,就是人口販賣
大景朝近些年對人口販賣管控的格外嚴格,不然他們也不至於花大量過路金進入盛朝交易
車隊緩緩行駛,走了一天一夜才在第二天下午到達上水城
上水城的官兵很輕易地放行了。進入城內,幾人沒有找客棧,而是將車全都停在一個宅子外面,箱子一個一個往裡面搬
“這次收穫頗豐啊。”李財主滿意地衝著刀疤臉笑道
“趕上好時候了。這次貨質量都很高,價格得加。”刀疤臉雙手抱胸,和李財主抬價
“別急,先驗過貨再說。”
兩人一同走進院子,箱子整齊地排列在地上,蓋子已經打開了,裡面躺著一個又一個孩子,大的躺在箱子裡還要蜷縮雙腿,大約八九歲,小的…
“喲,還有個嬰兒,你可真是喪心病狂啊?”李財主捋了捋鬍鬚打趣道
有種你別買啊,這話刀疤臉是不敢講的,畢竟能一次性收他這麼多“貨”的一時半會他還真找不到
“呵呵。”刀疤臉只能笑笑
“不會死了吧”,李財主附身探了探他們的鼻息。
“我們做生意這麼多年,您還不瞭解我嗎,這些都是用蒙汗藥迷暈的,箱子上還特地開了孔,保管死不了。您也是老主顧了,一句話,這個數怎麼樣。”刀疤臉伸出三根手指頭
“三兩銀子一個,也罷,就這樣吧,但是這個嬰兒就當你送我的。”
“那成。”刀疤臉也是十分豪爽
“趙管家,讓人帶他去拿銀子吧。”李財主揮揮手把刀疤臉一行人打發走了
僕從們將昏迷的孩子們從箱子裡抱出,帶下去清醒清醒了,只有趙管家懷裡抱著那個嬰兒:“老爺,這個孩子怎麼處理。”
李財主摸了摸臉:“這麼小的孩子,怪可憐的”,眯眼思索了片刻,“鎮上那宰豬的屠夫不是沒孩子嗎,十兩銀子賣他得了。”
“買來的孩子,只怕他不肯要啊。”雖然說謝屠夫瘸了腿,但畢竟是賣肉的,家境還是比較殷實,要求低點也能討到媳婦
“不要?那就找個地方丟了,反正也是白送給我的。”李財主不耐煩了,他現在要去那群孩子裡面挑挑,哪些要留下,哪些二手轉賣,沒時間在這裡嘮了
得到這個回答的趙管家絲毫沒有意外,轉身就往外面走
街道兩旁商販眾多,人們熙熙攘攘,一片喧雜的買賣聲。趙管家抱著個孩子卻也有些突兀
街道盡頭的一家肉鋪,桌上擺放著十幾條豬肉,無一不是色彩鮮紅,一看就很新鮮
桌子後面有個極低的矮凳,上面坐了一個身形寬大的男人,他正低著頭,一手拿著木刨,一手拿著一根木頭仔細雕刻著
謝卓頭也沒抬,直接開口問:“要多少?”
趙管家心下疑惑,他是什麼時候看到自己的,他走路也沒有很大聲吧
“謝卓”,趙管家壓低聲音“你要孩子不要?”
“什麼?”謝卓好似沒聽清楚一般,終於抬眼看他
“我說”,趙管家走上前,彎下腰,用幾乎湊到謝卓耳邊的距離,“你要不要孩子。”
謝卓是知道這裡有人口販賣的,但他沒想到這群人居然買到他頭上來了,他問一遍,這個趙管家居然還敢問他第二遍
可此時抬頭的謝卓卻發現那個孩子居然只是個嬰兒,他雙目瞪大,雜亂的鬍子沒有打理,一副邋遢的樣子,讓斯文的趙管家忍不住皺皺鼻子,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心下想著:
難怪這人討不到媳婦
見謝卓遲遲沒有動靜,趙管家再次詢問:“你要還是不要?”
謝卓站起身,湊到嬰兒面前瞧著,方才還熟睡的孩子忽然動了動,張了張嘴,發出極其微弱的哭聲,然後好像又沒了力氣,很快不哭了
“我要是不買你賣給誰?”謝卓還是不想給自己添一個累贅
“那就只好扔河裡淹死了,畢竟孩子沒爹沒孃,也活不了。”
孤兒…謝卓臉上顯現出些許動容,可是…
孩子睜開眼睛,如葡萄般滴溜溜地轉著,然後就那麼定定地看著周卓,“咿呀”
“他是不是笑了?”謝卓有些驚喜
“對對對,看來你和孩子有緣啊。”
“多少?”
“十五兩。”
趙管家是懂賺差價的。
謝卓轉身一瘸一拐從一個袋子裡取出一些銀子,點了點,遞給趙管家:“夠了吧。”
趙管家喜笑顏開,將孩子送到謝卓懷中:“夠了,待明日我給你將孩子戶籍送來。”
他們既然敢做這生意,自然是認識官府的人,造幾張假戶籍,輕輕鬆鬆啊。
雖然真戶籍也能去申請,但畢竟那些官員私下會收錢,還不如仿造來的划算
想必那些買主也不會在乎這些,因為黑戶的奴隸才是他們最喜歡的,畢竟能少交賦稅,還能防止他們逃跑。
“哦,對了。”走出一段距離的趙管家忽然折返回來,湊到孩子面前順手一翻,看一眼,“嗯,男孩,挺好,孩子叫啥名?”
猝不及防被翻了孩子的謝卓還沒來得及發火,便被問住了,孩子的名字嗎?
“雲川浩渺連滄海,風日清和滿太虛,就叫他雲川吧”
趙管家沒想到這個屠夫還挺有文化,心中默唸幾句,雲川,這名字不錯啊,筆畫少
“謝雲川,好名字。”
謝卓沒有反駁,他總不能告訴趙管家說,我不叫謝卓,謝卓是我的假名,我原本姓周吧。
趙管家跑一趟賺了五兩銀子,心情很好地哼著小曲離開了。
心裡想著:看在謝卓這麼大方的份上,就多花十幾文上一個真戶籍吧。
趙管家還不知道自己“好心”去給謝雲川辦一個真戶籍的行為,會給謝雲川以後減少不少麻煩。
謝卓用他那油膩膩的手指戳了戳小云川的臉,“老子這算不算跟你姓了?”
油跡落在嬰兒白嫩的臉上,手指戳起來軟軟的,謝卓玩得不亦樂乎
“兒子,叫爹,叫了給你買吃的。”
小云川撇了撇嘴,下一秒就哭了出來,這一哭把謝卓哭不會了,學著印象中的樣子笨拙的晃著孩子,只是他那幅度也太大了些
“小名總該取一個吧,十五銀子買的,就叫你十五。你也很開心是不是。”
“十五,叫爹啊,餓了是不是,來,爹餵你喝粥。”
黃昏下,鳥雀歸巢,街道盡頭,屠夫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捏著把勺子往孩子嘴裡喂粥
這一晃啊,七年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