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泉山,望明小築。
君執剛剛睜開眼,掌心之中藍紫色電光縈繞,似乎丹田之處的靈氣都在運轉間微微發燙。
他站起身,細小微弱的電光圍繞著他的身形,由上至下一掃而過。
這僅僅只是九州雷降的入門心法,卻讓他塵封已久的築基中期都隱隱有了些鬆動的態勢。
只是……
他仍不信玉如蕭當真有如此好心。
他必定想要自己為他做更多的事情。
若說先前只是放血,那麼日後難不成便是剝皮抽筋,剔骨吸髓。
君執漆黑的眸中寒意森然。
他的目光落向了那泉水中潔白如玉的天山雪蓮。
眸底是掩蓋不住的毀滅慾望。
只不過剛剛抬手,面前的結界如同有了感應一般,仿若水波紋般盪漾開來。
一行字逐漸顯露其上。
——無涯峰論事,少頃即返。
下方是一朵蓮花的圖騰印記。
君執再一抬手,結界便如同破散的泡沫一般消散開來。
他眉心緊擰,眉宇間竟無端生出一絲疑惑和茫然。
玉如蕭竟對他如此不設限,甚至這結界都如此薄弱。
還是說……這結界僅僅是為了保護方才修煉的自己?
這等想法一齣,君執猛地甩了甩腦袋。
怎麼可能。
他自嘲的笑了笑,垂眸看著手腕內側仍舊看得見劃開傷口的紅痕。
這九州雷降……
右手掌心中電光璀璨,君執握緊拳頭又緩緩鬆開,卻仍舊不知玉如蕭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然而沒過多久,他就看到了那衣袂翩翩的身影。
“修煉的如何?”
玉如蕭自他面前站定,“身體可還習慣?”
君執俯身行禮,又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謝過尊上。”
一股柔和的靈力將他托起。
“不必言謝。”
玉如蕭輕咳一聲,目光之中滿是不自然。
只是君執卻仍舊低垂著頭,不發一言。
沒來由的緊張讓他手心冒汗。
只是這邊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動作,就先聽到不遠處山門那熟悉的叫喊。
“玉衡仙尊!”
他一回頭,就見蘇誠站在山門,懷裡抱著樣東西,“方才你走的太快,師尊要我將大選當日服飾帶過來!”
玉如蕭一愣,這才走上前去。
“麻煩了。”
雖說不久前的確是與戚珩不歡而散,不過聽得他口中半是威脅半是警告的話語,一時間說不得究竟是什麼感受。
而他也不知道此番穿書,原本這位“玉如蕭”的靈魂又會去哪裡。
自己是鳩佔鵲巢,卻也勢必會改變劇情走向。
雖說在他眼中,自己在書中也只不過是一個讓反派黑化的工具人罷了。
真正的主角,正是等到這次宗門大選,才會大放異彩。
“仙尊拿好。那位便是……君執師弟嗎?”
蘇誠恭恭敬敬的把衣服遞了過去,目光卻是看向了不遠處站著的君執。
靈泉山的人果然都好怪。
蘇誠在心裡暗戳戳的想。
本以為戚珩長老口中冥頑不靈的老頑固會是一副高高在上長髯長眉的道人模樣,卻不想此人面貌清麗,哪有半分白髮老頭的樣子?
還有這位一年只得見上一面的師弟……
往日都是一襲袍子在身又以面紗遮面,讓他與其他弟子曾暗戳戳討論過是否面上或身形有疾,這才不以真面目示人。
可如今,雖然沒有穿著千山盟的弟子袍,卻仍舊看得出少年人出春筍般挺拔的身段。
過分白皙的膚色讓蘇誠下意識看了看自己曬的黢黑的手臂。
君執察覺到他的目光,抬眸對視間,那一雙黑眸無波無瀾。
只是禮貌的行禮:“見過師兄。”
玉如蕭悄悄將蘇誠招呼進來,接過來了他手裡面的衣服。
“君執,帶你蘇師兄轉轉。”玉如蕭迫切的想讓這娃和同齡人多接觸。
至少性格別再那麼孤僻陰鬱。
他徑直走向望明小築的方向,豎著耳朵企圖去聽身後的動靜。
“聽宗主說師弟也會參與宗門比試?”
“當真!我親眼看著玉衡仙尊報的名!”
“你可是仙尊唯一弟子,自然是報你的名!”
“不知師弟可有法器?”
“……”
聽見“法器”二字,玉如蕭加快了進屋的步伐。
對,法器。
他怎麼忘了!
原書中,他為了煉製自己的本命法器滄淵扇,傾其所有珍貴材料,煉製數次方得成功。
而煉製失敗的產物,則被他隨手整合整合,勉強湊出了一把弓。
一把平平無奇的長弓,就成了君執最初的本命法器。
他甚至還記得書中所寫,當時面龐青稚的君執眼底流露而出的驚喜。
不知那一刻的玉如蕭,心底會不會有一絲愧疚或是不忍。
而身後,君執卻已經抬手在腰間儲物袋上輕輕一點。
那把通體碧藍,兩側如天鵝尾羽般附著著冰藍色的羽毛、摸起來更像是冰涼玉器的長弓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蘇誠一聲驚呼:“好漂亮。”
“這便是玉衡仙尊親手煉製?”
他眼中滿是羨慕。
“早便聽聞玉衡仙尊煉製的法器千金難求,如此長弓可有名字?”
君執點點頭:“冰焰。”
“哦,好名字……”
“……”
不知為何,在看見蘇誠眼底分毫不加以掩飾的羨慕之後,他心下竟隱隱有些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
轉念,眸色再度深沉下來。
就在這把長弓交由自己後,他迎來的不是術法教習,而是日日守著那朵天山雪蓮枯坐修煉。
若非此花天材地寶靈氣四溢,恐怕自己此時的修為……
君執捏了捏拳頭。
玉如蕭則是一頭扎進了望明小築的密室。
時間緊任務重,距離宗門比試不過月餘。
他徒有這“修真界第一器修”的名頭,到頭來唯一親傳弟子的法器卻是廢料拼湊而來。
玉如蕭啊玉如蕭,你當真是……
他在心裡將原主罵了千百遍,罵得自己打了個噴嚏。
好在自己一個千年白蓮花精,修真界眾多修士中最為特殊的妖修,壓根沒有什麼心法傳承。
否則若是中途改修九州雷降,恐怕要比現在更困難的多。
他長嘆一口氣。
若說雙靈根在天賦上就已經弱於極品單靈根,可君執偏偏就是那個意外。
至純至淨的極品水靈根,還有變異而來,不屬於五行當中的雷靈根;兩相結合卻並沒有拖垮他的修煉速度。
這又是何等的天賦。
單憑他後期黑化,數月將雷靈根的潛力發揮到極致,這恐怕不是親和力與感知能力強就能解決的。
說到底雷靈根的強大歸功於他的不可控性,而如若不是絕對穩定的心性,修煉風險幾乎能夠排到榜首。
……看來的確要向戚珩那老東西請教請教。
玉如蕭攤開一卷畫冊,拿過一旁的筆寫寫劃劃,終於出了幾個讓他勉強滿意的法器畫稿。
創下“九州雷降”這一功法的岑奚真人如今已避世不出,他只能依稀從原書裡的隻字片語中,記得這位前輩的法器是一柄重達千鈞的錘子。
以至於戚珩的本命法器同樣是碩大無比的錘,名天劫。
而君執……
玉如蕭想了想自家徒兒的小身板,看著手稿上的錘子,無端總覺得違和。
“尊上。”
幽幽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玉如蕭下意識回過身,就見君執隻身一人站在門外。
“蘇師兄先行告退,託我囑咐您不要忘了出席宗門大選。”
他沉聲道。
沒等抬起頭來,臉前面突然被遞過來了一張紙。
“你快看看。”
玉如蕭一邊在心裡努力回憶著如何煉製法器,一邊獻寶似的將自己的手稿遞了過去。
“尊上。”君執抬頭,眸中閃爍著幾分不解:“這是……”
“法器草圖。”
玉如蕭言簡意賅,“你如今修習九州雷降,自是要有新的本命法器助你。”
君執面上先是一愣,隨即便是疑惑與警惕。
“尊上……”他開口,語調緩緩,像是在斟酌著什麼似的:“我已有本命法器,何故如此費心勞神。”
當即,玉如蕭只覺得又是那陣久違的心虛襲擊了他。
“那不一樣。”
玉如蕭抱著手臂,心裡盤算著這老登手裡的天材地寶。
“九州雷降不同於一般功法,若有本命法器相輔,則威力更甚。”
他手指運轉靈力在紙上圈圈劃劃:“你若用慣了弓箭,這長弓也是一個選擇。自然,想與你蘇誠師兄一樣修劍道,便去鑄劍谷挑選一把趁手的靈劍加以鍛造;不過這個錘子就……”
“尊上。”
君執開口,眼底是不敢輕信的疑惑。
“一個都不喜歡?”
玉如蕭瞪大了眸子。
他好歹也曾從事設計專業,怎得畫出來的東西甲方全不滿意??
一個社畜的自尊心輕輕的碎掉了。
君執莫名從他眼底看出來了受傷神色。
有些遲疑的抬起手來,在畫卷末端指了指。
那是一柄長鞭。
玉如蕭心下稍安。
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察覺君執頭頂光影一閃。
【黑化進度:73%】
同上次一樣,一閃而過。
莫非只有在數值變動之時才會出現?
玉如蕭心下暗喜,數值下降,看來洗白總歸有所作用。
他壓下心底思緒,收起卷軸,在君執的肩膀上拍了拍。
“心法修習的如何?”
“回尊上,尚可。”
君執抬起右手,掌心之中電芒閃爍,頃刻間便是一簇紫紅伴隨火光,繚繞上了門外的一棵樹。
好快。
饒是玉如蕭也不禁感嘆。
這心法名曰疾雷嘯日,昨日戚珩拿出來時面上的肉疼神色做不得假,果真如其名般威力強悍。
他心滿意足的點點頭。
修煉步入正軌,他終於能看見這一次沒有走火入魔的君執一步步邁向天才的階梯。
怎麼有種孩子長大了的欣慰感?
只是宗門比試迫在眉睫,一月時間,不知這法器是否能煉製成功。
還要留出時間,讓君執熟悉法器。
玉如蕭又嘆了口氣。
“你便繼續修習,若有疑問,告知於我便是。”
他抬手一指靈泉中的天山雪蓮。
君執抬眸,只看見了玉如蕭的背影隱匿於密室之中。
他轉過身,這才察覺到了有些急促的心跳。
玉如蕭近日來與他說的話,幾乎要趕上往年數月。
他不明為何,卻總覺得牴觸情緒似乎少了些。
但這功法……
君執遲遲未拿取第一卷。
他不敢輕信。
卻也正是這個時候,猛然察覺到一陣無比犀利的靈力波動,仿若就在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