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見江綰詞被送回朝顏殿時,雲苓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又見是蘇安親自送江綰詞回來,一時拿不定主意。
朝顏殿的下人更是伸長了脖子往外望,面面相覷。
江綰詞扶著蘇安的手下了轎輦,對著小跑至跟前的雲苓抬了抬眼,雲苓瞬間明白,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來。
江綰詞接過荷包放到蘇安手裡,笑著說道,“勞蘇公公跑一趟了,這點子心意請公公喝茶。”
蘇安也不推脫,將荷包塞進袖子裡,滿臉堆笑,“這是奴才應該的,貴人快進屋歇著吧,若是受了寒,陛下該心疼了。奴才該回去伺候陛下了。”
“公公慢走!”
待蘇安等人離開,雲苓扶著江綰詞慢慢走了進去。
雲苓為江綰詞解開披風,映入眼簾是斑斑點點的紅痕,既如此侍寢當是成功了的,怎會深夜將人送了回來?
這宮裡可鮮有在侍寢夜被送回宮的。
江綰詞瞥了一眼雲苓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江綰詞坐到床榻上,她拍了拍雲苓的手,寬慰道,“放心……我沒有出錯。”
“是穎妃說身子不適,將陛下請走了!”
“什麼!”雲苓瞬間轉悲為怒,“穎妃娘娘明知今夜是小主第一次,還將陛下請走!分明是要叫小主難堪!讓宮裡的人看小主笑話!”
江綰詞拉住快要暴走的雲苓,“你先聽我說!”
“我都不生氣,瞧你氣的!”
見江綰詞還笑的出來,雲苓又氣又急,“小主!”
看她真急了,江綰詞也不逗她了,“放心!你家小主可不是悶聲吃虧的人。”
“其實陛下是留我宿在昭陽殿,但是他都離開了,我一個人待在昭陽殿還不如回來舒服呢!”
“所以我主動提出讓陛下去看看穎妃,陛下不是對穎妃娘娘有愧?”
雲苓一點就通,“這樣一來,陛下也會知曉小主的懂事,對小主心生愧疚!”
江綰詞笑著點了點頭,“而且我猜穎妃並沒有不適,只是單純想把陛下騙過去。陛下如此聰慧之人,一眼便能知道真相了。”
“今夜定有許多人夜不能寐,我連夜被送回來,待明早都不知道被傳成什麼樣子了。這謠言萬一進了陛下的耳朵,若他還能記起我,也該憐我兩分。”
雲苓拍了拍胸脯,嘆了一口氣,“適才見小主被送回來,可嚇死奴婢了!”
“傻丫頭!”江綰詞含笑點了點她的鼻尖,“我若真失寵,能讓蘇公公親自送我回來不成?”
“對了!”江綰詞指著架上那件披風,“明日你將那披風拿去薰香,就用我今夜的香。淺淺的就行……”
雲苓心領神會,“小主放心,奴婢知道分寸。”
吩咐完一切,江綰詞實在撐不住歇下了,明日給皇后請安,那是一場硬戰。
如江綰詞所說,穎妃確實無事。
司馬晏殊到未央宮時,穎妃一身粉色襦裙,坐在鏡前描眉。
司馬晏殊見她無事,當即有些不滿,臉色陰沉,語氣也冷淡了幾分,“不是說病了?朕瞧你精神倒是好的很。”
穎妃施施然起身,緩緩上前抱住司馬晏殊的腰,慼慼然說道,“臣妾是病了,相思病!臣妾思念陛下的緊,夜不能寐,心慌的很···”
她握住司馬晏殊的手附在自己的胸前的柔軟上,“您摸摸···”
司馬晏殊卻全然沒了心思,將手抽了出來,“胡鬧!你明知朕今夜寵幸綰貴人,卻裝病將朕叫來,叫宮裡的人如何看待綰貴人!”
“更何況她是母后的人!你這不是在打母后的臉!”
被司馬晏殊驟然呵斥,穎妃捂著胸口難以置信地退後兩步,眼眶裡盈滿了淚水,“陛下,呵斥臣妾?”
“臣妾只是思念陛下……才派人去請陛下來的……是臣妾不懂事了,那陛下回去陪綰貴人吧,不必理會臣妾。”
若是換了平日,見她這副搖搖欲墜的可憐模樣,司馬晏殊早已心軟。
等了片刻都不見司馬晏殊來扶自己,穎妃抬眸便撞進司馬晏殊那沉如水的眸子裡,心中陡然一驚,他生氣了。
穎妃拭去眼角的淚水,故作堅強,“是臣妾不懂事了,明日便向太后和綰貴人賠禮。”
見她還算懂事,司馬晏殊這才扶起了她,“往日你耍這些小把戲,朕也不曾怪罪。但是,綰貴人是母后的人,無論如何,不可對母后不敬!”
穎妃垂眸,“是,臣妾記下了。”
“夜深了,歇著吧!”司馬晏殊到底偏愛她,未多加責備,甚至留在了未央宮。
司馬晏殊抬手為她擦拭眼角的淚水,聲音和緩,“是朕剛才太兇了,不哭了。”
穎妃嬌俏一笑,“陛下……臣妾知道您心裡是有臣妾的。”
“歇息吧,朕明日還要早朝。”
穎妃跟在司馬晏殊身後,低下的眼神卻像淬了毒般,修長的手指死死掐著虎口,恨極了。
看著依偎在自己臂彎處的穎妃,司馬晏殊的腦子裡卻不斷浮現出江綰詞姝麗的面容來,那分明受了委屈卻還故作堅強的表情。
還記得江綰詞初入宮時,不過七歲,見她模樣生的乖巧,太后身邊的杜若姑姑便將她帶在了身邊親自教導。
有一次江綰詞犯了錯,被杜若姑姑打了手板,責罵了幾句,自己一個人躲在假山後面哭。
當時江綰詞哭的狠,眼眶和鼻尖都哭紅了,活像一隻小兔子。司馬晏殊甚至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哭完了。
可哭完了之後,江綰詞將眼淚擦乾淨,再走出假山時,已經換上了那超出同齡人該有的沉穩。
江綰詞以為沒人瞧見,卻不想這一切都被司馬晏殊看在眼裡。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江綰詞,第一次見到她哭。
後來江綰詞就成了太后身邊的得力助手,成了大家口中的那辦事幹淨利落,沉著冷靜的“綰詞姑姑”,這一晃就十年過去了。
今夜鮮活的江綰詞讓司馬晏殊起了莫大的興趣,心中念著她,全然沒了睡意。
她現在是不是又一個人躲起來委屈地哭了?
這個念頭忽然出現在司馬晏殊的腦子裡,他猛然坐起身子,將熟睡的穎妃驚醒。
“陛下?”
司馬晏殊擺擺手,又躺下了,“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