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知青下鄉早在幾年前就結束了。
林玉芬畢業的時候,知青下鄉剛剛結束,她為此謝天謝地了一番,也得以悠哉悠哉的在家裡待了一年,誰知道兜兜轉轉,還是要下鄉。
這幾天早上不到五點,天剛亮的時候,林玉秀和林玉芬就趕忙起床,眼巴巴的想在早市上搶些緊俏貨送人,好託關係找工作。
一直找不到工作,姐妹倆心中又苦又急,能想到的辦法都願意去試試。
白雪皚皚,寒風刺骨,木門在咯吱咯吱的響。
林落雪的頭痛了一個晚上,躺在被子裡面冥想了一會兒才好些,起身準備吃飯上學。
一到冬天筒子樓就停水,從廚房的桶裡面舀上兩瓢冰涼的水,洗了下臉,人徹底清醒了。
看著搪瓷盆的清水倒映著那張臉,一張臉粉嫩的像剛熟的桃子一樣嬌豔欲滴,嬌俏動人,一雙杏仁眼顧盼生輝,流光溢彩,小巧的鼻子精緻可愛,嘴唇紅潤水嫩。
來到廚房,冬天慘白微弱的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廚房裡面只有一盤醃蘿蔔,幾個硬邦邦的玉米麵饅頭。
林母早上不會做飯,用她的話說,餓了的話廚房有玉米麵做的窩窩頭,醃蘿蔔。
林落雪今天起床晚了,擔心在家裡吃路上遲到,想要掰開饅頭,夾幾片醃蘿蔔,帶著路上吃。結果饅頭凍得硬邦邦,半天也掰不動。就只好拿了一個鐵飯盒,夾上一些放在飯盒裡。再放在了挎包裡。
收拾好挎包,準備出發時,三哥林衛國的門急促的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林衛國是匆匆下床的,外套披在身上,頭髮凌亂,聲音沙啞:“小妹,起來怎麼不叫我。”
“我想讓哥哥多睡一會兒。”林落雪嘴巴甜甜的。
把林衛國心都說融化了,從兜裡掏出一疊錢票,數了十來塊錢給她,一小疊毛票立刻少了一半。又掏出兩個硬邦邦凍柿子,塞在她手上,叮囑道:“中午記得在學校吃好點,沒錢了再找哥哥要。”
林落雪笑眯眯的繼續撒嬌:“還是哥哥好。”
她熟練的收起來,把錢和凍的硬邦邦的柿子都放在綠色小挎包中。
林衛國摸著她烏黑漆亮的頭髮,目光柔和:“今天晚上早點回來啊,哥哥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只帶我?”
“除了你,還有誰?”林衛國似乎不滿的颳了刮妹妹的鼻子,語氣中卻帶著笑意。
林落雪輕哼了一聲,轉身推開家門,咚咚咚的下樓,步伐輕快的向學校的方向走去。
直到目送妹妹的身影拐下樓梯,徹底消失不見後。
林衛國這才從褲兜裡掏出煙盒,火苗跳動,煙霧從燃燒的菸頭升起,模糊了他的臉。
林衛國和林落雪一母同胞。後媽不好當,林母從來不苛刻林玉秀和林玉芬,但街坊鄰居的眼睛似乎若有若無的都盯著他們家。
孃家不但不頂事還想打秋風,她裡裡外外都要忙。於是把小女兒扔給大兒子管。
林落雪幾乎是林衛國一手拉扯大的,兄妹倆從小便要好。林衛國目前還是臨時工,一個月工資十八塊錢,一半交給家裡,另一半每月幾乎全部花在妹妹身上。
清晨的城市寂靜無聲,隱隱約約看見一兩個行人匆匆走過去,身影很快變得模模糊糊。
去學校的路上很長,冬天早上的天灰濛濛的。但是這條路是走熟悉了,林落雪一點也不害怕,她深吸一口氣,空氣很清新,雪花將天地間所有的塵埃濁氣都消散乾淨。
林落雪帶著灰色的氈帽,穿著綠色的呢絨短大衣,在霧靄中,像朵墨綠色的花開雪白的宣紙中。
路走到一半,她聽到了身後沉重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在身後跟著她!
這個念頭讓她毛骨悚然,她面色如常,只是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瀝青大路的旁邊是四通八達的小巷子,附近都是鱗次櫛比的院子,滄桑的石砌院牆擋住了道路兩邊的天光。這裡的路燈已經壞了很久了,唯一一點亮光來自路上的積雪反射。
背後的步伐聲音也跟著加快,她開始飛奔。
猛地,她被一雙寬厚粗糙的手矇住嘴巴,長長的手臂一撈就困住她,把她硬拉到了旁邊黑乎乎的巷子過道里。
林落雪被嚇了一跳,呼吸變得急促。
還沒等她尖叫。
身前的男人沉聲說:“是我。”
你是誰?
林落雪冷靜下來,藉著朦朧的天色觀察他,是一個相貌粗獷的男人,小麥膚色,五官端正,眼睛深邃。身形高大威猛,肩寬腿長,體格雄厚,穿著一身厚實的軍綠色大衣,戴著的氈帽上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雪。另一隻寬大厚實的手正牢牢的抓著她的肩膀,讓她動彈不得。
男人喘著氣,身體幾乎是緊靠著她,他呼出的“霧白”的溼熱氣體灑在她的冰冷的臉頰上,他鬆開捂住她的手,轉而摟在腰間,緊緊的抱著她。
他深深的凝視著她,壓低嗓音:“你最近怎麼不來看我?”陰沉的聲音中竟然帶著一絲委屈和柔情。
林落雪被他嚇了一跳,靠的太近了!
而且她現在腦子一團亂,半天想不起來眼前的人是誰,只覺得熟悉。
於是便打算先糊弄過去,半真半假的開口抱怨:“這幾天我二姐找工作忙的到處轉,我在家裡也不得閒。”
男人抓著肩膀的手慢慢鬆開,用厚熱粗糙的手掌撫摸她的柔順冰冷的臉頰,仔細的端詳著她。半晌,陰沉沉地說:“你心裡想什麼我門清,別拿你二姐當藉口,你自己的工作你就不急?”
“你有門路?”林落雪漂亮的眼神彷彿一下就亮了,水汪汪的,看的人心裡發顫。
男人冷笑一聲,臉色陰沉沉的,並不打算直接告訴她,而是吊著引人胃口,開始轉移話題:“你先說說我們的事情,你跟你家裡說了嗎?”
“我們、的事情?”剛剛覺醒記憶,前世的記憶還沒理順,前世和今生的記憶碎片在她的腦海裡面交錯呈現,她想不起這是誰。
這下算是惱了。
“林落雪!你別想糊弄我!我是心疼你才沒直接去你家,你不說,我就直接上你家裡面說去。”
他聲音中帶著一絲狠厲,厚實溫熱的手掌去攏她的身體,將她強硬的往自己身上按。
“橫豎死了空手套白狼的心!”
她急了,她並不想要激怒對方,但是兩輩子的記憶交錯在一起,她真的想不起來。
她有些驚疑,這彷彿是自己釣的魚?
看著他怨憤的眼神,心裡害怕,聲音放軟:“你幹嘛兇我?這幾天我大姐二姐忙工作忙瘋了,我還要準備畢業考試,哪有時間想別的事?你都不讓我想想,哼。”
但這似乎反而激怒了對方。
男人用力抓住她的雙手,整個身體向她靠去,幾乎要蓋住她,陰沉的質疑,“你說的沒時間就是忙著跟別人約會嗎?”
林落雪嚇得臉煞白,跟誰約會?平時撒網撒的太多,現在記憶像糨糊一樣,想不起來了。
男人看她被嚇到後似乎反省了,他的心軟了下來,用粗糙寬厚的手,輕輕的撫摸她冰冷的臉頰。
被嫉妒咬噬過的心似乎得到了撫平。
看著她水紅溼潤的嘴巴,他低頭湊近,呼吸聲很重,直勾勾的看著她,他想要吻她。
在平時這是不被允許的。牽個小手、抱一抱都要在她特別高興地時候。
但是今天他不想要再試圖壓抑,連日的冷淡已經讓他那顆本來就搖搖欲墜不安的心產生懷疑的裂縫。他迫切的需要一些安全感。
然而少女卻帶著驚慌的偏過頭,躲過了他的吻。
“你不願意?”他怒極反笑,“你憑什麼不願意?你答應過我和我在一起的!結果你卻和別人約會。你又在騙我!你是不是移情別戀了?你說,你喜歡的到底是誰?”
林落雪偏頭不語,要是他知道她連他是誰都沒想起,估計會更生氣。
但下一秒,她的身體僵硬了。
男人那雙粗糙溫熱的手掌伸進了她的大衣裡面,和她只隔著一層棉絨毛衣,似乎還要繼續向裡伸去。
為了不激怒她,她放軟聲音:“我喜歡的是你、是你還不行嗎?”
少女停止掙扎,漂亮的眼睛泛著水光。
但男人卻不肯輕易放手,他沉聲:“我不傻,也沒那麼好騙。你只是用花言巧語哄我,你讓我怎麼信你?你甚至不願意吻我。”
這句話暗示的很明顯。
林落雪閉上眼睛,主動踮起腳尖,乖乖的張開嘴巴,水紅色的舌頭若隱若現。
男人的呼吸變得沉重,他急切的親吻著。
她心中狂跳,他幾乎想要吃掉她。
一吻過後,他雙手摟著她的腰,下巴枕著她的肩膀,沉重的呼吸聲打在她的纖細的脖頸上,越貼越近,讓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男人的眼眸垂下,斂住冷意,她今天很乖,乖的反常,為了穩住他甚至願意親吻了。
自從試探性的跟她提出,去她家提親後,她就再也沒來找他,一天天過去,他心裡越來越陰沉不安。
於是昨天悄悄地來到她學校外面,她不允許他主動找她,怕惹她生氣,只好在躲在暗處悄悄看她,結果看見她笑容甜甜和另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生一起從校門口走出來,內心的彷徨和偏激一下子再也壓不住。
他就這樣靜悄悄跟著他們走了一路,看著他們一起在公園散步,看著她明媚的笑容,看著那個男生又把她送回家。
他沒機會單獨找她,用力壓下心裡的不安,只好先回家,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想了一晚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一顆心越來越陰沉偏激。
都是別人引誘了她,他不該在家裡等著,阿雪脾氣軟,如果被野男人捷足先登,他簡直不敢想象他會做什麼。
一晚上睡不著覺,天還沒亮,他就忍不住拿著手電筒跑到她家附近。她該給他一個交代的,她願意的。
但是看見她害怕,他心頭酸澀,“阿雪,你沒時間說,我去你家說好不好”
“我們處了這麼長時間,也該結婚了。”他不容拒絕的聲音中帶著隱秘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