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儀恩的目光從他的笑臉移開,左右手交疊,福了福身,“給世兄你惹麻煩,實在過意不去。”
她的眼睛亮閃閃,臉上烏漆嘛黑,又穿著黑色的裘衣,難怪三皇子跑的那麼快,實在這美人不美,更像“黑熊精”。
按照徐儀恩以前的做派,定然要萬般推辭的。孤男寡女,好說不好聽。
平嬤嬤幾個人:“!”
李先生和一眾侍衛:“?”
感情我們都不是人唄!
頭一沾到枕頭,徐儀恩沉沉睡去,夢裡,回想她那無趣的18年,就算與人訴說,也甚是乏味。
聽說母親生下她就難產而亡,她是喪母的長女。
崔夫人三個月後進門,當月就有喜,生下爹的嫡子,過了一年又有了妹妹。
8歲離家,在外祖家過了10年。
與三皇子定親,他替母守孝三年,自己如今過了年就滿19歲,可他還有一年母孝。
生而為女子,定然貞烈。
她苦等那些歲月,也曾少女懷春想到良人,哪怕不能恩愛兩不疑,相敬如賓也是好的。
沒想到,誰都沒給自己這個機會。
她躲在屏風後面,心跳加速,想看看未來夫君的樣子。
沒想到最先看到的是許妍兒,她那樣年輕鮮活,快人快語,一看就是家人嬌寵長大。
最重要的是,三皇子也喜愛她。
兩個人相視一笑,都帶著情意,即使在未婚妻的外祖父前面,也沒有收斂。
徐儀恩摸摸自己的臉,一點也不滾燙。遂又捂上自己的胸口,那之前因為期盼而熱烈跳個不停心臟,慢慢趨於平靜。
巴水郡很多人都有了癔症,外祖父年事已高,是她在床前不眠不休侍疾,哪怕臉上出了疹子,徐儀恩也不悔。
這個老人給了她安身立命的一樣寶物,哪怕她貌若無顏,又何足畏懼?
本來臉上塗的藥不需要那麼黑,可她就是想這樣做。幻想著三皇子只要不那麼驚訝,她都可以說,自己只是擦幾天。
其實,她是巴水郡最美的女子。
未婚夫生於皇室,他風度翩翩,美姿儀。
他依舊彬彬有禮,可眼睛裡的嫌惡都要溢出來。
女為悅己者容,自己這個鬼樣子,屬實是難以討人歡心。
徐儀恩哪怕在睡夢中,她的眉毛也是皺起的。
三皇子有什麼資格嫌棄她?
是了,哪怕這是皇帝看在她外祖父面子上的施恩,當年那風光無比的賜婚,現在已經成了狗屁膏藥。
未婚妻醜陋,外祖年邁,親爹除了長的好看,一無是處。
她老老實實的為未來婆母守孝,許妍兒知道後笑得前仰後合,說哪有女子為未來婆母守孝,她真是愚昧至極,蠢透了。
他們都是守心孝,只有自己為未來婆母吃齋,唸誦經文,求她轉世投胎,來生順意。
原來,是她蠢吶!
蠢到在佛祖面前虔誠祈禱,期望家人安康,未婚夫順遂。
冬日裡太陽出來的晚,屋子微微有亮光的時候,徐儀恩就醒了。
她感覺自己眼皮沉重,嘴唇乾澀,知道壞了,又拖了後腿。
心隨意動。
心結過重,本來只是受了一點風寒,現在病情來勢洶洶。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儀恩模模糊糊覺得,總有人在注視她。
那目光沒有審視,沒有嫌棄,炙熱如火。
後來的事都是平嬤嬤告訴她的,世兄冒著風雪為了請來一位大夫,否則她小命休矣。
“公爺真的是大大的好人啊!”
平嬤嬤不住的唸佛,同時心裡把三皇子罵的狗血噴頭。
小姐的外公家,世代都在巴水郡,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底蘊?
明明可以春日返程,三皇子非要趕著年前回京。一路倉促,老爺子給小姐準備的車隊,還在後面趕路呢!
平嬤嬤自知自己只是個下人,實在不應該多嘴,可就沒有三皇子這樣的未婚夫。
這要是成親了,小姐也沒有好日子過。
儀恩只是笑笑,聽說她都燒昏厥了,這條命,是白撿來的。
她乖巧的喝著苦藥,一飲而盡。
“咚咚!”
平嬤嬤去開門,略說幾句,回來時,手裡拿著一個香囊。
她抽開繩子,把裡面的東西倒在掌心,那是醃好的梅子。
暗紅色的糖漬梅子乖巧的躺在手心,儀恩嘴巴發苦,本來聞不到味道的鼻子,突然好用了起來。
她捻起一粒梅子放在嘴裡,舌尖一觸到,甜蜜的感覺湧上大腦,所有的苦意都消散了。
“徐妹妹,你好好養病,現在外面雪也大,路不好走的很。”
李簡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你莫要說話,養好嗓子要緊。缺什麼都跟兄長我說,不要客氣。”
平嬤嬤在屋裡一個勁的說感謝的話。
儀恩把被子蓋到鼻子,只露出一雙眼睛。
她已經不燒了,還有梅子甜嘴,已經好過樓下那些苦等風雪的百姓。沒什麼不知足的。
李世兄是個好人。
李簡成不知道被髮了好人卡,知道也不在乎。
他們這輩子的相見如此合情合理,規矩的很,想來媳婦總不會翻舊賬了。至於以後,自然要按他的心意來了。
成大、成二眼看著自己公爺在那守規矩,說話那個溫柔,搞得他們身上癢癢的。
李簡成說完也不敢多待,要不然跟他人設不符。
轉回頭就看見兩個貼身侍衛在那撓個不停,他嫌棄的拿帕子捂住了鼻子。
成大、成二這個冤枉,他們跟主子沒洗澡的天數是一樣的,怎麼能嫌棄他們?
兩個人敢怒不敢言,只好捏鼻子認了。
幾日的光景,儀恩就感覺自己已經大好,路還是要趕的,耽誤李世兄這麼多天,真是過意不去。
儀恩燒的糊塗的時候,想明白了一件事,她確實足夠愚蠢,竟然測試人心。
他她們二人從未見面,一個“黑熊精”般的未婚妻,確實讓人無法憐愛。
除此以外,皇家婚約, 不外乎利益。
她的價值也不太多了。
李簡成在大廳等媳婦下樓,前世的默契讓他敏銳的發現媳婦眼裡的釋然。
她總是這樣靈透,為那些賤人們找了諸多的藉口,卻也不想想,那是他們賤啊!
成大、成二看著公爺不知道抽什麼風,隨手掰下一塊桌角。
眼看徐姑娘就要走下樓,成大眼疾手快的把木頭又狠插了回去。
成二還敲了一下,為了公爺,他們真是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