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蜃身心巨震。
這香味,在不設防之間猛烈地衝擊了他的大腦。
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令他安心,又令他傷心。
它彷彿十分熟悉,卻又十分陌生。
熟悉,但無因緣可循。
陌生,但又似曾相識。
傅予蜃扔掉了筆,神情轉瞬陰鷙。
這種毫無緣由的、不受控制的情緒,讓他無端的感到憤怒。
也令他對前方的女人,生出一種無法言說的感受。
他想斬斷這種感受,又想留住它,想毀滅它,又想守護它。
短短幾秒鐘,沒有來源的欣喜、絕望、痛苦、惆悵、留戀,像漲潮一般推擁著衝上他理智的海灘,又迅速落荒而逃般的退去,只留下滿地狼藉。
……一陣兵荒馬亂的寂靜之後。
傅予蜃啞著嗓子下令:
“帶她過來!”
俞芷衿一驚。
不可能!
他不可能認出了她的筆跡!
但手下不由分說,當即把她推了過去。
俞芷衿踉蹌著跌到了傅予蜃跟前。
還沒站穩,一陣猛力襲來。
傅予蜃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拽進了車裡。
他反手關上了車門,看著陷在座椅間神情愕然的俞芷衿,忽的扳住她的肩膀,整個人都覆了上來。
俞芷衿只覺得眼前一暗,不等她做出反應,傅予蜃的鼻尖已經從她臉龐滑過,落在了她的耳際。
她聽到了長長的呼吸聲。
傅予蜃把臉埋在她的肩頸,彷彿下一秒就要咬住她的咽喉。
俞芷衿的手,不自覺捏了起來。
冷靜!
不要慌!
今晚上宴會,她沒用香水,所以,傅予蜃不可能根據氣味來判定什麼。
但耳畔的呼吸,不知不覺間變得急促粗重,帶著不容置喙的霸道,如風暴一般瞬間把她挾裹起來。
俞芷衿一動也不敢動。
滾燙的鼻息觸在她肌膚上,隨著傅予蜃的細嗅,帶著侵蝕人心力的溫度,順著她的脈搏延展開來,好像要變出藤蔓,縛住她的心跳。
“誰派你來的?”
突然間,傅予蜃捏住了俞芷衿的下頜,聲音暗啞,瞳色深不見底。
“沒有人。”俞芷衿目光冷靜,聲音清澈。
她看到了傅予蜃眼底的戾氣:“那就是你自己想來。”
俞芷衿輕笑,邏輯分明地反駁:“傅少你質疑我,至少拿出證據。俞愛歆能做出那樣的事,她的話有什麼可信度?”
沒看錯的話,傅予蜃嘴角露出嘲諷的弧度。
“人沒有可信度,但人血有。”
冰冷的刀刃抵住了俞芷衿的咽喉,“知道疼了,自然就會說實話。”
陷在這個女人身上的那一刻,傅予蜃的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有什麼模糊的片段驚鴻一瞥的掠過,但是他什麼也抓不住。
巨大的煩躁和懊惱,甚至混雜著道不明的悔恨痛苦,重重地夾擊了他一瞬。
但隨之而來的,竟然是比剛剛被下藥時更強烈的衝動。
不可能。
女人?
審訊俞愛歆和陳施禮的時候,他已經注射瞭解藥。
傅予蜃不會放掉任何一個算計他的人,更不會容忍自己在一個女人身上失控。
抓不住的,不如粉碎掉。
不可控的東西,就該斬草除根。
他不相信任何人,甚至不輕信任何證據。
刀刃往下的那一瞬間,俞芷衿感受到了真實的殺意與危險。
她脫口而出:“你沒有證據,我有!”
刀停住,傅予蜃暫時收住了手。
他等著看她接下來說什麼。
俞芷衿深吸一口氣:“我不可能把俞愛歆推進你的房間,因為我……我……”
她像是下定了決心,“我喜歡你,不可能把你推給別的女人!”
刀鋒一立,似乎要立馬割下去。
但是須臾,還是離開了俞芷衿的脖子。
一秒後,傅予蜃笑了。
他挑著嘴角,眼尾迤著一絲光,明明好看得晃花人眼,偏生只讓人感覺到無盡的危險。
“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麼?”
喜歡他,久違的字眼。
傅予蜃已經很久沒聽到過有人這樣說了。
在京城,不是沒有女人表達過愛意。
但後來,她們都銷聲匿跡了。
她們喜歡他的皮囊,喜歡他的財富,但她們不會喜歡自己小命朝不保夕。
“喜歡,還需要什麼理由呢。”俞芷衿垂下眼,“喜歡是沒有目的,沒有緣由的。如果能說出為什麼,就不是純粹的感情。”
前世,她從沒對傅予蜃說過一次喜歡他。
不敢說,害怕說,怕看到他眼裡的不屑,怕被他譏諷痴心妄想……
可直到剛剛,她說出了口。
才發現,喜歡你這三個字,說說而已,很簡單。
只需要她……不再喜歡。
“繼續。”傅予蜃好像來了興趣。
繼續編。
他想聽聽她有沒有什麼新鮮的詞。
“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你……”俞芷衿似在回憶,眼裡彷彿有著懷戀,但又有甜蜜的苦澀,
“那一年,我才十四歲,人生第一次喜歡一個人。”
“十四歲?”傅予蜃再度捏住了她的下頜,打斷了她,“你現在多少歲?”
“二十。”
“六年前?”傅予蜃目光變得冰冷。
六年前,她知道他在哪裡嗎?
撒這樣的謊,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是五年半前!”俞芷衿糾正道,
“在京北的湖紗巷那邊,我看到你一個人坐在巷子裡,一身黑衣,全被血浸透了,我鼓起勇氣上前問你是怎麼了……你、你神志不清,可能都不記得了。”
下頜一疼。
傅予蜃的臉色,變了。
他手上加重了力度:“你從哪裡打聽到的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