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什麼東西摔在了俞芷衿面前。
一隻血肉模糊的手,摸到了她的腳踝上。
“姐姐……姐姐你為什麼害我……”俞愛歆啞著嗓子哭求。
俞芷衿低頭,看到一張腫得幾乎認不出的臉。
俞愛歆蓬頭垢面,身上的禮服破爛不堪,每一條碎裂之處,都可以看得到裡面皮開肉裂的慘相。
嗯,是傅予蜃的風格。
嘭!又一具頭破血流的軀體,扔在了俞芷衿的眼前。
依稀能辨認出陳老頭子的模樣,不知道是死是活。
“姐姐,你快告訴傅少,是你帶我去換衣服,把我推進他房間裡的,不是我故意去勾引他的……”
俞愛歆眼斜嘴歪的哭嚎,
“還有陳總,明明姐姐今晚上約了和他在一起,姐姐為什麼要騙他過來……姐姐,你是不是故意的?”
一開始發現房間裡竟然是傅予蜃的時,俞愛歆是驚喜萬分的。
她以為自己踩中了大獎,立刻主動上前獻身。
沒想到還沒靠近傅予蜃的身,就被一腳踹到了茶几上,壓碎了玻璃。
沒等她從驚恐和劇痛中回過神來,傅予蜃已經踩住她的頭。
俞愛歆發誓自己從沒遇到過這樣的魔鬼。
他竟然命令她自己在玻璃渣裡打滾!
滾到他滿意了,就放她一馬。
俞愛歆不敢不滾。
可是等她滾到渾身是血,以為可以逃過一劫的時候,陳施禮帶著人過來撞門了……
事情鬧大了。
所有都知道俞家表小姐和倒黴的陳老頭子惹到了整個京城最不能惹的男人。
傅予蜃大發慈悲,說給他們一個活命的機會——把幕後算計他的人揪出來。
不用想,俞愛歆毫不猶豫把鍋扔到了俞芷衿身上。
“我什麼都不知道。”
俞芷衿抬起了眼。
好巧不巧,和車裡的男人四目相對。
初秋夜風幽冷,一絲絲順著俞芷衿的鼻腔,緩緩浸入她的心肺。
由不得她,想起上一世誤入了傅予蜃的領地時,見到他的情景。
那時候她慌忙地反鎖了門,一轉身,就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以及一雙深沉幽暗的眼。
那雙眼,和如今一模一樣,墨瞳幽黑,眼尾微揚,有著摧枯拉朽般的誘人。
那時的她很傻,又六神無主。
她並不知道,這世上有些東西,越是迷人,越是危險。
不過現在,俞芷衿很感激傅予蜃賜予她那七年的災難。
因為男人,再俊美的男人,再有權勢再有財富的男人,也已經勾不起她心底的一絲漣漪。
“俞愛歆衣服髒了去換,傅少的房間是她自己進的。其餘我什麼都不清楚。”
俞芷衿把一切都推得乾乾淨淨。
反正,沒有監控。
常理來看,她沒有任何渠道可以得知傅予蜃的房間號,更沒有理由把俞愛歆推進去。
傅予蜃把她打死,她也不會鬆口承認零星半點。
“聽說,是你潑髒了她的衣服?”
漫不經心的聲音,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矜貴,被風送到了俞芷衿跟前。
七年了……如果不是突然重生,有了對比。
她不會察覺出,二十五歲的傅予蜃,聲音和七年後是有所不同的。
“是為了平息盧曉霜小姐的怒氣。”俞芷衿大大方方地看向傅予蜃。
她知道,他喜歡看人的眼睛,喜歡從那裡挖出對方藏得最深的隱秘。
所以,無妨讓他仔細看。
死過一次,曾經的那顆心已經不存在了,她沒什麼不可以被看的,也沒什麼,藏不下來的。
“也不知道為什麼,俞愛歆故意推我去撞盧曉霜,讓她衣服被紅酒弄髒。俞愛歆畢竟是我俞家的親戚,我潑她紅酒,一是為了給盧曉霜一個交代,二也是為了保護她。”
“可是姐姐,是你把我推進傅少房間的,不是我主動進去的!”俞愛歆抓住了俞芷衿的衣服,尖聲道,“我沒有想過去勾引他!”
“愛歆你在說什麼?”
俞芷衿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免得她髒了自己的衣鞋。
“我怎麼會知道那是傅少的房間?我有什麼目的要推你進去?你一進去就關了門,勾引沒勾引……只有你自己知道。”
血色從俞愛歆的腫臉上褪下去。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俞芷衿,看著這個被她騙耍了近二十年的傻白甜。
以往透明得像白開水一樣的俞芷衿,如今竟顯得那般深不可測。
“不、姐姐……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害我的!”俞愛歆癲狂起來,不能洗清自己,她今晚小命不保,
“你還寫紙條讓陳總過來,你就是存心的!”
“哪個陳總?”俞芷衿皺眉,“什麼紙條?愛歆,撒謊要有依據,我理解你想要辯白的心,但解救自己,不一定非要拉別人墊背。”
她低頭看著俞愛歆,“我記得,你之前就告訴過我,你很喜歡傅少。只要能嫁給他,讓你做什麼都可以。”
“什、什麼……”
“你今晚上是不是都是算好了的?你撞我原本就是想弄髒自己的衣服?你早打算去傅少房間找他,而且還找了什麼陳總來撞破,想要坐實關係?”俞芷衿句句反逼。
“我、姐姐……”俞愛歆驚懼慌亂。
【我不知道姐姐有沒有給傅少下藥。但是姐姐之前就告訴過我,你很喜歡傅少,只要能嫁給他,讓你做什麼都可以。】
這是前世,俞愛歆當眾說過的話。
當時她和盧曉霜沆瀣一氣,把給傅予蜃下藥的事,全都推到了俞芷衿身上。
現如今,俞芷衿把這段話原封不動地還給她。
“愛歆,自己做的事情,要自己承擔,你知不知道你凡事都喜歡拖別人下水,叫什麼?叫恩將仇報。”
她再度坦蕩地看向傅予蜃,
“傅少,我不知道我離開宴會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你儘可以去查,我和整件事毫無關係。”
一時安靜。
傅予蜃沒有下車,他手肘搭在車枕上,頎長的腿半靠在車門邊,彷彿沒有聽到俞芷衿在說什麼。
四周車燈太亮,他偏頭的時候,有一束恰好從他的鬢角處射過來。
俞芷衿一時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被光線鍍了金的輪廓。
半晌,傅予蜃突然命令手下。
“給她紙筆。”
“俞小姐,請。”手下立刻把紙筆送到俞芷衿的面前。
俞芷衿信手拿過。
“做什麼?”
“寫。”傅予蜃手指間夾了一張紙條,挑著眼,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地念道,“陳總,人已在A0135,一切準備妥當,請速至。”
這是她寫給陳施禮的內容。
傅予蜃,要對她的筆跡。
俞芷衿知道,傅予蜃從來不信任何人,不相信任何說辭,而且,他最恨旁人的算計。
上輩子她和他發生了關係並逼婚成功,一直被他視為人生最大的恥辱。
俞芷衿壓住一口氣,順著傅予蜃,提筆在紙上寫下了這段話。
放下筆,手下正要把紙拿走。
涼涼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還有左手。”
慎密到這種地步,足以見得他今晚上的盛怒。
俞芷衿想笑。
他懷疑所有人,卻沒有懷疑過盧曉霜。
白月光,果然自帶強大濾鏡。
她沒有猶豫,用左手寫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前世,被關在傅家無所事事,她臨摹過傅予蜃的字,給陳施禮的紙條,就用了相似的字跡。
俞芷衿承認自己是故意的。
除了防止事後被人認出她的字跡,更是一種嘲諷和挑釁。
她甚至可以想象傅予蜃在看到那張紙條時的表情。
橫豎,這輩子他們素不相識。
她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會他的筆跡,也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去算計他這個毫無相干的人。
她甚至不該知道家人要把她送給老男人換取利益。
她何其無辜!
鑑定筆跡的紙被送到了傅予蜃面前。
時間好似靜止了下來。
俞芷衿看著傅予蜃比對字跡,心定如水,沒有絲毫膽怯。
但接下來,她看到傅予蜃做了一個動作。
他拿起了剛剛她用過的筆,放到了鼻尖前。
下一秒,傅予蜃的臉色,變了……
一陣原本虛無縹緲的女性體香,隨著這支筆的靠近,漸漸清晰濃郁起來……
在它舒捲的剎那,突如其來的化為一隻利爪,狠狠扎入了傅予蜃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