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他陸雲駱?
往日里她可都是喚他阿弟啊。
雖然他從未應過,也沒有給過好臉。
“你竟然敢喚我名諱,你簡直…”
“滾出去。”
“?”
陸雲駱整個人都呆愣了。
陸雲寧蹲下身,跟著驚蟄一起將地上的藥渣給撿起來,看也不看陸雲駱一眼,冷聲道:“梧桐院兒不歡迎你,麻煩你現在,立刻,滾出去。”
陸雲駱何時被人如此嫌棄過,臉上頓時漲紅一片,“陸雲寧!你別後悔!”
陸雲駱跺腳,作勢就要出門去。
“等等。”
“你別以為你現在跪在地上求我,我就會原諒你,我告訴你,除非你現在就去祠堂跪著給阿姐祈福,否則我…”
陸雲駱高傲的回過頭,話說一半卻被陸雲寧的動作驚的說不出話來。
只見陸雲寧起身,從素色布衫的袖口裡拿出一塊不起眼的玉佩,成色還算不錯,上頭刻著駱字,玉佩通體圓潤,似乎被人摩挲過成百上千次,可見愛惜與珍視。
“還給你。”
“姑娘?”
驚蟄大驚,這可是姑娘平日裡最寶貴的。
陸雲駱面色鐵青,死死地瞪著陸雲寧,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陸雲寧,你耍什麼脾氣!”
這是他給陸雲寧的十六歲生辰禮,素日里陸雲寧幾乎當做珍寶一樣的隨身帶著,愛惜程度難能一見。
她竟然,說還給他?!
她將他送出來的東西當做什麼?垃圾嗎?
脾氣?
陸雲寧心中漠然。
她能有什麼脾氣,她如今是,半分不想跟他們扯上關係。
畢竟,他們心中,她不配,不是麼?
陸雲婉自幼嬌生慣養,因此生的粉雕玉琢,渾身上下都是高貴氣質,活脫脫是蜜罐子里長大的,她似乎總是笑著,每日都很開心。
而她每日都小心翼翼,擔心得罪母親,得罪兄長們,連陸雲駱她都是小心討好著,陸雲駱不讓她喚阿弟,說他只有一個阿姐,那就是陸雲婉,所以她便如同下人一樣,喚他六公子。
真是諷刺。
這玉的由來,也是一場笑話。
十六歲生辰那日。
陸雲婉拉著她一起去了生辰宴上,大大方方的介紹她。
聲音甜甜的。
“這是我姐姐,母親說姐姐與我雙生。”
“我的生辰,也是姐姐的生辰。”
生辰宴上人太多了。
她活了十六年,從未見過如此場面,害怕的不知所措,只能怯生生的跟在陸雲婉屁股後頭。
她看見母親的眼裡都是寵溺和縱容,父親也難得開懷大笑,誇讚陸雲婉懂事,乖巧,幾位兄長也都紛紛摸著她的腦袋,誇她長大了,阿弟則是憤憤不平的瞪了她一眼。
似乎嫌棄她的出現,礙了眼。
人人都說陸雲婉是天上明珠,看向她,卻只是搖搖頭,輕蔑一笑,不言語。
說,儘管雙生,也有優劣,而她就是那個劣的,是個被妾室算計養殘,上不檯面的禍星。
陸雲婉皮膚玉白,舉手投足都是天真可愛,而她,風吹日曬,被打罵欺辱,手上的繭子發黃,瘦弱的跟乾柴似的。
生辰禮。
因為她的到來,幾位兄長都有些措手不及,臨時給了她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兒,都是隨身取的,但給陸雲婉的,卻是精心準備的稀罕物。
事後,陸雲婉睜著烏亮亮的眼睛,看著如同下人似的她,大發慈悲的將母親準備的上好雲紗給了她。
“這是我給姐姐的生辰禮!”
她摸著那雲紗,像極了沒有見過世面的乞兒,珍惜的將它收好。
卻不知,這是禍端的開始。
母親帶著下人,身後還跟著四位兄長和阿弟。
阿弟首當其衝衝進她的院子,將那一匹雲紗拿了出來,怒斥,“你果真搶了阿姐的生辰禮!”
大哥眉眼陰沉,“本以為你乖巧懂事,安分守己,竟然不知你還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二哥沉默不語,瞧著有些病氣,可眼底的寒意讓她渾身一顫。
她顫顫巍巍的想要解釋,“不,不是我…”
三哥上前猛地給了她一巴掌,生疼。
比以往任何的打罵都要疼,疼進了骨子裡。
“我就知道將你接回來就是個錯事,你就是來破壞我們一家人的好日子的。”
四哥吩咐下人將阿弟手裡的雲紗給剪碎,冷聲道:“旁人沾染了的東西,不配再給婉兒用。”
她求救一樣的看向母親。
卻聽見。
“枉婉兒擔心你一人,將生辰宴分你一半,你竟然生出不該有的心思,這些東西,豈是你該碰的。”
陸雲婉可以,為何她不可以?
“是,是婉兒妹妹給我的,她說這是給我的生辰….”她想要小聲辯駁。
換來的卻是更難聽的話語。
“少將你那一副上不檯面的做派擺出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心思,婉兒性子純良,少不更事,被你裝腔作勢所騙,可我掌家數十載,卻不是這麼好糊弄的。”
“如此心機深沉,此後你禁足梧桐院,好好閉門思過!”
母親的聲音言猶在耳。
所有人都偏向著陸雲婉。
無論她如何懂事,卻都抵不過陸雲婉一句撒嬌。
這樣得來的東西,留著也是膈應人。
這玉佩上刻了陸雲駱的字,當是當不得的,既然不能換銀子,她自然也不想留著。
“不要?那我扔了。”
陸雲寧作勢就要用力扔出去,卻被陸雲駱一把奪過。
“好,好得很!你且等著!”
陸雲駱被氣走。
驚蟄哭著將藥碗護著,生怕再灑了藥渣,影響藥效。
“姑娘,六公子平日裡是跋扈了些,可姑娘不是說六公子小孩子心性,只需要哄著就好,今日為何…”
陸雲寧左手手掌疼的厲害,冷汗直冒,不住的開始咳嗽。
驚蟄忙道:“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說了。”
“驚蟄。”
“姑娘….”驚蟄淚流滿面。
“日後,我們不需再討好任何人。”
驚蟄抬手擦掉眼淚,重重的點頭。
無論姑娘說什麼,她都會順著姑娘。
陸雲寧左手掌疼的厲害,冷汗佈滿了額頭,卻是如釋重負般彎唇笑。
驚蟄是侯府裡唯一一個,將她的命,當做命的人。
可惜,她太懦弱,讓驚蟄因為不小心燙傷陸雲婉的手指,而被活活打死。
這一世,她定要護好驚蟄!
既然侯府無立身之處,那她就棄了這侯府,自立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