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天的驚嚇,夏海清很晚才做好晚飯。
黑漆漆、邊緣變形的鋁飯鍋,裡面煮著一點紅薯加糙米,一碗湯裡漂著幾片白菜葉,一滴油都沒有,就是今天的晚餐。
夏羽端著有些開裂的粗坯陶瓷碗,吃得很認真,細嚼慢嚥,覺得比他吃過的一切山珍海味還美味。
他眼淚簌簌直掉,能再見到母親,真好!
夏海清眉頭擰到一起,端起碗又放下,顯然沒有胃口。
她嘆了一口氣,責備道:“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都快揭不開鍋了,哪來的錢買三大件?你又得罪了大伯,現在找他借錢,恐怕他也是不肯的。”
夏羽看著她憂心忡忡的模樣,心裡卻是暖洋洋的:“媽,您就別操心了,我有辦法。”
夏海清卻是像沒聽到一,失神地看著透著星光的屋頂:“沒辦法了,看來我做孃的,得多接一些針線活,能撐一時是一時吧。”
飯後,夏海清坐在床沿,用針在頭上蹭蹭,藉著微弱的燈光納鞋底。
既然重生了,那就要考慮重生的目標。
夏羽思索良久,最終定下以下幾條:
第一條、迎娶方晴,明媒正娶,不留任何遺憾。
第二條、保護好母親,不讓她受任何委屈。
第三條、收集證據、將王正根送入大牢。
第四條、報復王樂、徐志遠,此仇不報非君子!
第五條、利用前生的經驗和信息,扼住時代的喉嚨。
第六條、抓住時代機遇,給經濟和科技騰飛帶來助力。
……
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
現在是1980年,總不可能一下跨越到互聯網+、人工智能時代。
眼靜看路,腳踏實地,才是正途。
首先,考慮如何去賺錢,養活自己老媽。
他最擅長的,是機修,作為紡織廠從技術工人做到廠長的存在,他熟悉一切紡織機的構造,可惜現在的他造不出來,因為需要車床和大量的鋼鐵,他沒錢購買,也沒有渠道購買。
現在開紡織廠是賺錢,但為時過早,剛剛取消布票,紡織廠還是計劃生產時代,自己冒進只會當成資本主義尾巴被割。
他要是沒記錯,現在是春分,分田到戶還要四個月。這個時代,還有投機倒把的罪名,一旦安上這個罪名,妥妥的一天三頓小牢飯,牢改勞場等著你!
現在的夏家,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都算是抬舉!
兩張木架床,一個土改時期分的老式木櫃,一張分不清顏色的餐桌,四把坐下去咯吱作響的椅子,就是這個家庭的全部傢俱。
他當前的第一要務,就是賺錢,改善家庭條件。
他懂得很多小吃的做法,但不是需要大米,就是需要麵粉。這個時候,糧票還沒有完全取消,關鍵還要用錢買。他家沒有勞力,也就沒有工分,哪來的錢?
好在他想起一種小吃,不需要糧食也能做。
第二天一早,天空剛露魚肚白,露珠還在茅草上伸懶腰,他就扛著鋤頭、揹著竹簍,來到後山之上。
他不是來得最早的,此時已經有一群砍柴的婦女朝著他指指點點。
“這夏羽讀書讀呆了吧?砍柴不用刀,帶把鋤頭幹嘛?”
“看這架勢,莫非是採草藥?”
“不可能,他又沒學過醫。再說,採草藥賣給誰?”
“還真是讀書讀呆了,砍柴不往山上走,順著河溝下去是什麼意思?”
“算了算了,好在他娶的是外地女,本地的,誰會跟著他受苦?”
重生後,夏羽體力變得特別好,耳清目明。距離雖遠,但她們說的話,一字不落地聽進他的耳朵。
他笑了笑,懶得反駁。
他要找的,就是小河邊一簇簇的魔芋。這個年代,物資匱乏,連山上都被砍得光禿禿的,要想砍柴,只能去很遠的深山之中。
但這些魔芋,卻沒有人敢碰。別看它的外型如同一把綠傘,像芋頭一樣人畜無害,但實際上全身都有毒。無論是根莖還是葉片,沾上一點就會瘙癢難當,連牛羊都不敢啃它。
正是因為沒有人懂得做,在望牛嶺村的小河邊,有一大片魔芋,長勢非常喜人。
夏羽揮動鋤頭,三兩下就是一個,不到半小時,就裝了整整一簍,足有50斤。換成他以前,肯定提都提不起來,但現在,他卻是輕輕鬆鬆地揹著回家,甚至還有心情哼著小曲:“咱老百姓,今兒個真高興啊,高興……”
村頭王發貴家,徐志遠和王樂,睡眼惺忪地從被窩中起來,臉上潮紅未褪。
王母陳桂芝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背去了,麻利地擺出三樣早餐,有烙餅、有稀粥,還有一樣小菜。
她笑出滿臉褶子,有三分諂媚七分討好:“好孩子,昨晚睡得好嗎?昨天夏羽那個傻子退婚,這樣也好,你們以後不用偷偷摸摸的。”
緊接著,她沉著臉對著王發貴跺腳:“都怪這個窩囊廢,當年打牌輸了,就把女兒許配了娃娃親。這牌桌上的話,能作數嗎?夏家窮得揭不開鍋,我怕女兒受苦,早就讓他退了這門婚事。他怕被人戳脊梁骨,硬是不肯退。”
王發貴嘆了口氣,敲了敲菸袋,張開乾裂的嘴唇:“唉,倒不是怕被人說三道四。夏家是窮了點,但夏家娃對咱家樂樂有多好,我也是看在眼裡的,實在是於心不忍啊。”
陳桂芝“哇”地一聲,坐在地上呼天搶地:“你這個殺千刀的,人家一點假仁假義,你就要送閨女去夏家受苦嗎?要不是我出個主意,樂樂和乖女婿生米煮成熟飯,再拉那個方晴墊背,樂樂哪有今天哇。你當家的男人沒本事,讓我一個婦道人家來拿主意,你還是男人嗎?”
王樂立刻不依不饒,跺著腳撒嬌:“媽,你怎麼這樣?要是被人聽見了,叫我怎麼活?”
陳桂芝連忙一咕嚕爬起來,機警地往門外四處張望:“不會這麼巧吧?”她發現四下無人,長吁一口氣,拍著肥碩的胸部,瞪了丈夫一眼:“都怪你,惹老孃生氣,差點說漏了嘴。”
徐志遠皺著眉頭,目光兇狠:“阿姨,事到如今,我和樂樂的事情再也瞞不住了,連那書呆子都知道了。他沒本事就算了,還敢罵樂樂是破鞋,說我撿破鞋,我饒不了他。”
陳桂芝換了副笑臉,眼珠轉了轉,立馬有了主意:“要治那個書呆子,還不簡單?王正根那個老色鬼早就想治他了,我去說道說道,他就會去找事的。”
說完,她扭動著高一米五、寬一米五的身材,風情萬種地往王書記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