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憨渾渾噩噩、迷糊著沉浸在自己那猶如一團亂麻般的思緒裡時,時間已然如沙漏般悄無聲息地流逝。
不知不覺間,約摸半個多小時便已然過去了。
就在這時,突然一道熟悉且飽含怒意的聲音傳來:
“好啊!你個沒心沒肺的死憨子,你老爹如今還躺在床上不知死活呢,你倒好,竟然坐在這兒打起盹來了?
看老孃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這小兔崽子,非得把你揍得屁股開花不可!”
伴隨著這怒喝之聲,緊接著便是“嗖”的一聲破空之音,剎那間李憨只覺背部猛地一陣劇痛襲來,就好像被一條兇猛的毒蛇狠狠咬了一口似的。
原來,不知何時有人手持一根竹條,毫不留情地朝著他後背重重地抽打了一下。
這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宛如一盆刺骨的冰水當頭澆下,瞬間將李憨從那迷茫混沌的狀態給拽回了現實世界。
他身體猛的一震,
頓時如觸電般猛然一跳,整個人一下子蹦起老高!
等轉身看去時,赫然看到一中年女人抱著四五歲的孩子,正怒氣衝衝的望著自己。
而在其身旁,還赫然站著個十來歲的女孩。
這是……媽媽陳文蓮跟大妹、小妹?
呆呆的看著眼前幾人,李憨久久沒有開口說話。
只是那眼淚,卻早已忍不住滾落了下來……
眼看自己的傻兒子半晌還在那愣著,擔憂丈夫的陳文蓮心中又一次怒火橫生。
她正想上前一步,再給這個憨兒子來上一竹條,卻見臭小子居然雙眼流淚起來。
陳文蓮心中一緊,暗暗擔心是不是自己打重了?
正當她準備開口詢問的時候,卻見兒子直接撲了過來,一把將其緊緊抱在懷中:
“……媽,兒子想你,兒子想死你了啊媽!
媽,這麼多年你為啥連兒子的夢中都不願意來啊?您是怪兒子害了咱們一家嗎?”
撕心裂肺般的呼喊聲中,李憨如孩子般泣不成聲。
大半個世紀啊!
自己如行屍走肉般活著,每天都在期待著能再見眼前人,但那已然是不可能了。
可沒想一朝重生,卻又看到了含辛茹苦、辛勤將他養大,最後卻又因自己犯下大錯被連累,鬱鬱而終的母親……
這一刻,李憨忘記了什麼重生、忘記了兩世為人,像個孩子般肆意大哭起來。
本來見兒子這麼大了,居然還撲到自己懷裡哭,頗有些尷尬的陳文蓮正想開口呵斥對方,但不知怎的,卻總感覺在兒子心中似乎有著萬般委屈。
——畢竟是母子連心!
她也顧不上自己傻兒子是怎麼回事了,手中竹條頓時丟下反手抱住他腦袋安慰道:
“媽的心疙瘩吆,你這到底是咋啦?孩子別哭,媽這心裡難受哇……”說著,不知不覺也跟著流下了眼淚。
娘倆這一哭不要緊,卻看呆了周圍的鄰居們。
他們一個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實在想不明白剛分開一個晌午的母子二人,咋就突然像是幾十年沒見了呢?
那情緒、那感覺,很古怪!
“咦?不對!剛才你個傻兒子說啥?讓老孃去你夢裡?你這是在咒老孃死嗎?”
正當現場被一股悲傷氣氛籠罩的時候,陳文蓮卻突然收起眼淚將兒子推開,雙眼一瞪,把懷裡的小丫頭放下後重新撿起地上的竹條,怒吼道:
“……狗兒子,受死!”
沒有任何猶豫,“唰”的一揚直接抽了過去。
此時還陷入在悲痛中的李憨哪裡能想到自己老媽說翻臉就翻臉啊,臉上還帶著淚水呢,身上便傳來一陣劇痛。
他登時齜牙咧嘴、開始習慣性躲避起來。
可隨著身體上接二連三被竹條抽中,也不知怎的,李憨反而慢慢的咧嘴笑了……
對!
就是這個味!
自家老媽的竹條子炒肉,他多少年沒嘗過了?
直到這時李憨總算從那種類似夢境中清醒過來,也總算認清了自己重生的事實。
很好,真的很好……
身上這點痛算什麼?
跟近乎半個世紀的心痛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重生好啊……
自己最思念的人還在……
最愛自己的人也還在……
老天爺啊!
這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情!
李憨沒有去解釋什麼。
就這麼咧嘴笑著看向母親,一如以往般邊跑邊嗷嗷叫,看上去似乎是挨的很慘,但仔細聽卻有著難以掩飾的興奮……
“狗日的傻兒子,老孃手都沒勁了。啥時候變的這麼皮糙肉厚了……”似乎也怕把兒子打出個好歹,陳文蓮這才嘟囔一聲給了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等她將竹條扔下的時候,這才恍然想起自家男人,如今還躺在屋裡床上昏迷不醒呢!
李抗戰:“……”(難得啊,你還記得你男人。)
陳文蓮急忙不管不顧的跑進房中,等看清楚丈夫李抗戰那正被赤腳醫生老李頭解開紗布查看傷勢時,終於鬆了口氣。
腿上受傷了嗎?
那問題不大!
只要人還活著,大不了腿腳不利索點就是。
打獵碰到人熊,能保住一條命已經很了不起了。
身為山裡人她很清楚這點。
只不過……跟其他正在院子裡指指點點的鄰居一樣,陳文蓮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王獵人,又瞅了瞅自家男人,有些懷疑那頭人熊最後是被誰幹掉的?
難不成是他們兩人中的哪個在昏迷之前,一槍轟死了那重達六七百斤的大傢伙?
而後來,才湊巧被上山去的兒子碰到將兩人救下?
嗯!
恐怕這是最合理的了。
不得不說,從頭到尾,包括陳文蓮自己在內,沒有人去想過熊會是被李憨幹掉的。
開什麼玩笑?
那傢伙從小就憨憨傻傻的,
別看人長了一副彪悍身體,可說是手無縛雞都不為過。
這樣沒用的傢伙,怎麼可能搏殺一頭人熊呢……
“李家的,你過來下……”
正當陳文蓮準備出去問問傻兒子到底是什麼情況的時候,不遠處老李頭突然招了招手。
“咋啦老李頭?我家男人應該死不了吧?”
她先是一愣,隨後便大咧咧走過去問道。
陳文蓮的潑辣性格,在周圍十里八鄉都是有名的。
說話直來直往慣了,這麼說倒也沒誰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