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後,劉心妍踏上了前往林牧所在的廣市軍區的旅程。出發那天,林家上下忙得不可開交,林家奶奶和嬸子把家裡能蒐羅出來的吃食都翻了個遍,用布袋子裝得滿滿當當,一股腦兒塞給劉心妍,嘴裡還唸叨著:“心妍啊,這一路上時間長,別餓著自己,火車上吃的不好買,這些你帶著,餓了就吃點兒。”
劉心妍眼眶微紅,心中滿是感動,她知道,這些吃食在這個缺衣少食的年代,都是林家省吃儉用攢下來的。她用力地點點頭,“謝謝奶奶,謝謝嬸子,我知道了,你們也照顧好自己。”
告別林家眾人,劉心妍懷揣著複雜的心情,在小叔的護送下抵達了火車站。一踏入那略顯擁擠喧鬧的候車大廳,劉心妍便真切地感受到了這個時代獨有的氣息。人們穿著樸素,大多帶著大包小包,眼神中透著對遠方的期盼或是對家人的牽掛。
隨著人群緩緩登上火車,劉心妍發現車廂裡早已人滿為患。找到自己的座位後,她小心翼翼地坐下,將裝著吃食的袋子緊緊護在身旁。剛一落座,周圍嘈雜的聲音便湧入耳中,有孩子的哭鬧聲、大人的交談聲,還有列車員扯著嗓子喊著 “開水供應” 的吆喝聲,種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極具煙火氣的畫面。
劉心妍深吸一口氣,靜下心來細細觀察著這 70 年代的火車。車廂的座椅是硬邦邦的木質結構,坐久了屁股生疼,可週圍的乘客似乎早已習慣,沒有人抱怨。頭頂的風扇慢悠悠地轉著,發出 “嘎吱嘎吱” 的聲響,送出的風帶著一絲悶熱,卻也聊勝於無。窗戶是可以打開的,不少人探出頭去,或是透氣,或是和站臺上送行的人揮手道別。
列車緩緩啟動,窗外的景色如幻燈片般快速倒退。
不知不覺,飯點時間到了。車廂裡瀰漫起各種食物混雜的氣味,有自帶乾糧的樸實麥香,也有列車上售賣盒飯的淡淡油香。劉心妍的肚子適時地咕嚕嚕叫了起來,她微微紅了臉,趕忙從布袋裡掏出林嬸子烙的肉餅子。肉餅子還帶著些許餘溫,顯然是臨出發前特意為她準備的熱乎吃食,金黃的外皮泛著誘人的光澤,咬上一口,肉餡的鮮香瞬間在舌尖散開,劉心妍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我要吃肉餅,我要吃肉餅!” 一道尖銳的童聲突兀地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劉心妍扭頭一看,隔壁座位的一個小男孩正張牙舞爪地哭鬧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手中的肉餅子,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小男孩的媽媽轉過頭來對劉心妍說道:“姑娘,你看這孩子哭得可憐,你就分他一點肉餅吃吧,就一點,讓他消停消停。”
劉心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孩子不懂事,怎麼當媽的也這般不講道理,她當即回道:“大嫂,這是我自己的口糧,一路上就指著這些吃食撐著,我要是給了他,我自己餓肚子怎麼辦,火車上還有賣吃的,你們自己去買”
小男孩哭鬧不休,嘴裡嚷嚷著:“我要吃肉餅!”還沒等小男孩媽媽再說什麼,坐在斜對面的一個年輕姑娘也跟著開了口:“你就分給他吃一點會怎樣,資本家的小姐才吃獨食,吵死了。”
劉心妍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她挺直了腰背,目光直視著那姑娘,毫不示弱地回懟道:“你可別亂扣帽子,我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家裡人辛苦攢下這些吃食給我路上充飢,我憑什麼要分給一個撒潑耍賴的孩子。你這麼好心,怎麼不把你手上的肉給他吃?” 說罷,劉心妍下巴微微揚起,帶著幾分倔強。
那姑娘沒想到劉心妍會這般強硬,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剛想開口再爭辯幾句,卻突然感覺手上一輕。原來是小男孩聽到劉心妍的話,眼睛一亮,瞅準姑娘放在桌上的一塊肉,猛地撲過去,一把搶過去就往嘴裡塞。把姑娘手上的肉包子也搶了過去,那姑娘壓根兒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肉已經進了小男孩的肚子。
“你這孩子,怎麼搶我的東西吃!” 姑娘氣得臉都綠了,跳起來指著小男孩大罵,“你家長怎麼教你的,沒教養的東西!” 小男孩的母親見狀,趕忙拉住孩子,一個勁兒地向姑娘道歉,可姑娘根本不買賬,依舊罵罵咧咧,車廂裡又是一陣喧鬧。
劉心妍看著這場鬧劇,無奈地搖了搖頭,她不再理會眾人,匆匆幾口吃完肉餅子,收拾好東西,準備閉目養神,只盼著這一路能少些波折,快點抵達目的地。
從林牧家所在的城市前往廣市,如果選擇乘坐火車的話,需要整整二十個小時才能抵達目的地。在那個交通尚不發達、火車速度緩慢的年代裡,這樣的距離其實並不算太過遙遠。經過漫長的旅程,眼看著再有短短兩個小時就要到達終點站了,劉心妍原本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於稍稍地放鬆了一些。
然而,就在她不經意間將目光瞥向身旁時,卻驚訝地發現坐在一旁的那個小男孩竟然還在沉睡之中,而且自始至終他睡覺的姿勢幾乎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這一異常情況使得劉心妍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一種難以言喻的古怪感覺瞬間湧上心頭。
她不禁暗自思忖起來:這個孩子怎麼能夠睡得如此深沉呢?況且周圍環境如此嘈雜喧鬧,一般的小孩子又怎會像他這樣安睡如初?一個個疑問在劉心妍的腦海中飛速盤旋,緊接著,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突然如閃電般劃過——難道說,這個孩子是被人販子拐賣而來的嗎?想到這裡,劉心妍只覺得一股寒意順著脊樑骨直往上冒。
一想到這兒,劉心妍頓時睡意全無,整個人都變得精神抖擻起來。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眼前的小男孩和那個被稱為“母親”的女人,開始更加仔細地觀察起他們來。
只見小男孩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就好像是久病未愈一般。他那原本應該充滿朝氣與活力的小臉蛋此刻卻顯得十分憔悴,讓人不禁心生憐憫之情。而當劉心妍將目光轉向那位“母親”時,心中不由得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這位“母親”的眼神有些躲閃不定,似乎不敢與他人對視。她的眼睛雖然長得還算漂亮,但其中卻透露出一種莫名的冷漠與疏離感。而且,劉心妍注意到她的眼角還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之色,彷彿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劉心妍的心跳愈發劇烈起來,內心對於自己猜測的肯定也越來越強烈。她深知,如果此時再不採取行動,後果可能不堪設想。於是,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自若。只見她緩緩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動作輕緩得彷彿生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接著,她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看似隨意地朝著列車員室走去。
一路上,劉心妍始終保持著自然的神態,不讓旁人看出絲毫端倪。終於來到了列車員室門前,她輕輕地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後推門而入。進入室內,她迅速掃視一圈,確定沒有其他人在場後,才悄悄地走到乘警面前。
靠近乘警時,劉心妍刻意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開始講述自己的懷疑以及所觀察到的所有細節。她詳細地描述了那個可疑人物的一舉一動、神情變化,甚至連一些細微之處都沒有放過。
乘警聽完劉心妍的敘述,原本平靜的面容瞬間變得嚴肅起來。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警覺,眉頭微微皺起,顯然對這件事情十分重視。緊接著,他低聲與劉心妍交流起來,共同商討應對之策。
兩人強裝鎮定,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不緊不慢地走回車廂。與此同時,那位經驗豐富、訓練有素的乘警也悄無聲息地朝著小男孩與那個行跡可疑的女人慢慢靠近。只見劉心妍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看似漫不經心地整理著自己的行李,但實際上卻時刻保持高度警惕,用眼角餘光暗暗觀察著周圍的一舉一動。
就在乘警即將採取行動的一剎那間,那名狡猾的女人像是突然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一樣,猛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企圖不顧一切地衝破人群奪路而逃。然而,說時遲那時快,一直全神貫注盯著她的乘警反應極其敏捷,如離弦之箭般一個大步跨上前去,牢牢抓住了女人的手臂,並順勢用力一扭,將她死死地按在了原地。
女人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驚慌失措,開始瘋狂地扭動身軀想要掙脫乘警的束縛。面對如此激烈的反抗,劉心妍毫不猶豫地迅速打開揹包,從中飛快地抽出一根細長的銀針。趁著女人掙扎得最猛烈的時候,她看準時機,手法嫻熟且準確無誤地將銀針直直地刺進了女人身上的一處穴位。剎那間,只聽得女人發出一聲悶哼,原本還在劇烈扭動的身體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就連掙扎的動作也明顯緩和了許多。
乘警見此情形,心中大喜,連忙趁機加大手上的力度,進一步鞏固對女人的控制。最終,他成功地將這個不斷試圖逃跑的女人徹底制服,並在其他乘客驚訝的目光注視下,毫不費力地把她押解到了列車員專用的休息室裡,準備展開詳細的審訊工作。
沒過多久,乘警滿臉欣慰地走了過來,告知劉心妍,小男孩確實是被拐的,警方之前就接到了報案,一直在全力追查。他對劉心妍的細心和果敢讚不絕口,說道:“姑娘,這次多虧了你,要是沒有你的警惕,這孩子不知道還要遭多少罪。孩子的家人肯定也心急如焚,你留下個地址吧,等日後他們找到孩子,也好當面感謝你。”
劉心妍微微一愣,腦海中瞬間閃過幾個念頭。她初來乍到這個時代,人生地不熟,自己也只知道林牧部隊地址,思索片刻後,她決定留下林牧部隊的地址。一來,這是她即將奔赴的新生活之地;二來,林牧身為軍人,在當地想必有一定的公信力,找起來也方便。於是,她抬起頭,眼神堅定地對乘警說:“警察同志,那就留我丈夫部隊的地址吧,他在廣市軍區當團長,叫林牧。”
乘警聽聞,眼中閃過一絲敬意,連忙記下地址,又叮囑了幾句,便去忙後續事宜了。
隨著火車緩緩駛入廣市火車站,劉心妍深吸一口氣,收拾好行李,起身隨著人流緩緩下車。
就在劉心妍快要走出出站口時,一道挺拔的身影闖入了她的視線。筆挺的軍裝,足有一米八五的個頭,在人群中顯得格外矚目,寬肩窄腰,比例近乎完美。他的臉龐猶如雕刻般深邃,劍眉斜插入鬢,眉峰微微上揚,星目深邃如幽潭,幽黑中透著冷冽,卻又讓人難以窺探其內心的波瀾;高挺的鼻樑如同山峰般聳立,線條剛硬,為他的面容增添了幾分冷峻。
劉心妍不禁看得有些痴了,心想這會不會就是林牧,每一處五官都彷彿長在了她的心尖上,讓她的心忍不住加速跳動。
林牧抬眼,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很快便鎖定了劉心妍。當他的視線落在劉心妍身上時,眼中閃過一絲驚喜。眼前的女子,相較於婚前,似乎多了幾分靈動與朝氣,皮膚白皙透亮,眼睛清澈純淨,宛如一汪清泉,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那眼神中透著自信與堅定,還有一絲他讀不懂的期待。
林牧快步走到劉心妍跟前,接過了行李,隨後,轉身大步朝著軍車走去,腳步匆匆,也沒有管劉心妍有沒有跟上。劉心妍微微一愣,看著林牧挺拔卻又透著些疏離的背影,心中湧起一絲複雜的情緒。她本以為林牧接過行李會稍作停留,或是與她並肩同行,聊聊這一路的見聞,可眼下這情景,讓她再次意識到,這個男人,終究還是那個帶著幾分冷硬氣質的軍人。儘管心中有些失落,劉心妍還是趕忙提步跟了上去,她告訴自己,這才剛剛開始,往後的日子還長,她有的是時間去慢慢融化林牧心中的堅冰。
不多時,林牧打開車門,將行李放進後備箱,這才轉身看向剛走過來的劉心妍,微微皺眉,似乎剛剛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疏忽,輕聲說道:“上車吧。” 劉心妍輕輕點頭。車子緩緩啟動,林牧坐進駕駛座,雙手穩穩地握住方向盤,目光專注地盯著前方的道路,一路上,他幾乎沒怎麼說話,只是專心致志地開車。劉心妍坐在副駕駛座上,側頭偷偷打量著林牧,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過了好一會兒,劉心妍還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輕聲問道:“咱們還有多久能到部隊呀?” 林牧微微側目,簡短地回答道:“大概半個小時吧。” 說完,他又將目光轉回到路面上。劉心妍輕輕點了點頭,沒再言語,她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而林牧,依舊專注地開著車,側臉冷峻,偶爾目光掃向劉心妍,眼中也透著些探究,彷彿也在思索著,這個突然闖入他生活的女人,未來會給他帶來怎樣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