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晚凝看著謝凌雪那張楚楚可憐的臉,嘴角微微上揚:“妹妹身子不適,怎麼跑這麼遠來了?”
“雪兒沒事的。”謝凌雪拉住老夫人的手,“就是想陪著祖母。”
老夫人抽回手:“既然來了,就一起看看莊子。”
謝凌雪身後的丫鬟春桃連忙攙扶著主子。這春桃是謝凌雪的貼身丫鬟,十四歲就跟在她身邊,如今也有十八歲了。
一張圓臉,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
幾人走出正屋,莊頭早在外面候著。他五十來歲,精瘦的身材,一張黝黑的臉上堆滿笑容:“老奴給老夫人、大小姐、二小姐請安。”
“帶我們去看看糧倉。”老夫人吩咐道。
莊頭在前引路。謝晚凝注意到春桃扶著謝凌雪走路時,眼神不時瞟向自己。
這丫頭倒是個機靈的,懂得觀察形勢。
糧倉裡堆滿了稻穀和麥子,一股糧食的清香撲面而來。
莊頭打開賬冊:“這是今年的收成記錄。”
謝晚凝接過賬冊翻看,眉頭微皺:“這個數目不對。
按照田畝數算,產量應該比這個多三成。”
“大小姐好眼力。”莊頭擦了擦額頭的汗,“是今年遭了水災……”
“水災?”謝晚凝冷笑,“我剛才看過田地,土質乾燥,根本沒有積水的痕跡。”
莊頭臉色一變,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姐姐,”謝凌雪突然開口,“或許是記錯了?
這些數字本就難記。”
“是啊,”春桃也幫腔道,“大小姐初來乍到,可能不太瞭解……”
謝晚凝看了春桃一眼。這丫頭倒是忠心,可惜忠心錯了主子。
“晚凝說得對。”老夫人開口了,“這賬目有問題。
莊頭,你在這莊子幹了多少年?”
“回老夫人的話,已經十五年了。”莊頭跪下磕頭。
“十五年……”老夫人冷哼一聲,“看來是時候換個新莊頭了。”
莊頭嚇得直磕頭:“老夫人饒命!老奴知錯了!”
“把實話說出來,或許還能留你一條活路。”謝晚凝淡淡道。
莊頭猶豫片刻,終於開口:“是…是李管事讓老奴這麼做的。
他說府裡各處都是這個規矩……”
“李管事?”謝凌雪驚呼,“他怎麼會……”
謝晚凝瞥了她一眼。這位妹妹演技不錯,連這種細節都想到了。
“帶我去看賬房。”老夫人吩咐道。
一行人來到賬房,謝晚凝仔細翻找每一本賬冊。
春桃站在謝凌雪身邊,眼神閃爍,似乎在思索什麼。
“這裡還有一本。”謝晚凝從櫃子深處抽出一本破舊賬冊,“這是真實賬目吧?”
莊頭跪在地上不敢說話。謝晚凝翻開賬冊,果然和之前的數字對不上。
每年的收成都被剋扣了三成,這麼多年下來,少說也有上萬兩銀子。
“姐姐真厲害。”謝凌雪笑道,“這麼快就找出問題來了。”
謝晚凝看著她故作天真的樣子,心中冷笑。前世就是這樣,謝凌雪總是在關鍵時刻說些恭維話,讓她放鬆警惕。
這一世,她偏要順著謝凌雪的心思來。
“妹妹過獎了。”謝晚凝溫和地說,“我也是運氣好。”
春桃聽到這話,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她記得二小姐說過,這個姐姐性子倔強,不好相處。
可眼前這位大小姐,說話做事都很溫和。
“時候不早了,”老夫人站起身,“先回府吧。
莊頭的事,等回去再處理。”
“祖母,”謝晚凝開口,“讓我查查其他莊子如何?”
老夫人點點頭:“也好,你看著辦吧。”
謝凌雪連忙道:“姐姐身子不適,這些事太累了。
不如讓管家去查……”
“多謝妹妹關心。”謝晚凝打斷她的話,“我既然接了這差事,自然會辦好。”
春桃看看謝凌雪,又看看謝晚凝,若有所思。
這對姐妹表面客氣,暗地裡卻是針鋒相對。
回府的路上,謝晚凝獨自騎馬走在前面。秋菊坐在馬車裡,偷偷打量著春桃。
這個跟了謝凌雪多年的丫鬟,一定知道不少秘密。
謝晚凝策馬走得不快,她在等一個時機。果然,春桃找了個藉口,來到她馬邊。
“大小姐,”春桃低聲道,“奴婢有話想說。”
謝晚凝勒住馬:“說吧。”
“奴婢……”春桃咬咬牙,“奴婢想投靠大小姐。”
謝晚凝挑眉:“哦?你不是妹妹的貼身丫鬟嗎?”
“正是因為跟在二小姐身邊,奴婢才……”春桃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等回府再說。”謝晚凝淡淡道,“現在說這些,不太合適。”
春桃點點頭退下。謝晚凝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微揚。
這丫頭倒是個明白人,知道該投靠誰。不過,還得好好試探一番才行。
回到將軍府,天色已近黃昏。謝晚凝讓秋菊去打探春桃的住處,自己則回到院中等候。
不一會兒,秋菊跑回來:“大小姐,春桃住在西廂房,就在二小姐院子旁邊。
她還有個生病的孃親,住在城東的破屋裡。”
“城東?”謝晚凝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去打聽打聽她孃親的病情。”
秋菊剛要轉身,外面傳來腳步聲。春桃低著頭走進院子:“大小姐,奴婢來了。”
謝晚凝示意秋菊退下,親自給春桃倒了杯茶:“說說看,為什麼要投靠我?”
春桃捧著茶杯,手微微發抖:“二小姐她……”
“不急。”謝晚凝打斷她,“先說說你孃親的病。”
春桃猛地抬頭:“大小姐怎麼知道……”
“我既然要用你,自然要先了解你。”謝晚凝輕笑,“你孃親的病需要多少銀子?”
春桃咬著嘴唇:“大夫說至少要五十兩……”
“五十兩?”謝晚凝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這是一百兩,夠不夠?”
春桃瞪大眼睛,手顫抖著接過銀票:“大小姐……”
“這只是定金。”謝晚凝端起茶盞,“如果你能幫我辦成事,還有重賞。”
春桃跪下磕頭:“奴婢一定盡心竭力!”
“說說看,謝凌雪最近在做什麼?”
春桃壓低聲音:“二小姐這幾天總往城西的藥鋪跑,還讓奴婢去打聽一些偏方。”
“什麼偏方?”
“都是些治燒傷的方子。”春桃道,“二小姐說是給一個遠房表妹治病,可奴婢總覺得不對勁。”
謝晚凝眼中寒光一閃。果然,謝凌雪在暗中養傷。
前世她就是用這招博取同情,這一世竟還想故技重施。
“你每天跟著她,可知道她還去過哪裡?”
春桃想了想:“二小姐常去城南的一座破廟,說是去上香。
可那廟早就荒廢了,連和尚都沒有。”
“破廟……”謝晚凝若有所思,“你可記得路?”
“記得!就在……”
“不必說了。”謝晚凝打斷她,“明日你照常陪她去,我自有安排。”
春桃點點頭。謝晚凝又問了些謝凌雪的日常起居,這才讓她退下。
“秋菊。”謝晚凝喚道。
秋菊從外間進來:“大小姐。”
“去把王媽媽找來。”
不一會兒,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婆子走進院子。
這王媽媽是府裡的老人,專管打掃各處閒置的院落。
“老奴給大小姐請安。”王媽媽福了福身。
謝晚凝取出一包銀子:“王媽媽,我聽說你有個孫子在城南的破廟附近放牛?”
王媽媽一愣:“是有這麼回事。那孩子……”
“讓他幫我盯著點那座破廟。”謝晚凝把銀子塞給她,“只要有人進出,都要記下來。”
王媽媽連連點頭:“大小姐放心,那孩子最是機靈。”
安排好這些,謝晚凝又叫來幾個可靠的下人,分派到城西的藥鋪附近盯梢。
前世她就是太過單純,才會被謝凌雪玩弄於股掌之間。
這一世,她要先下手為強。
夜深了,謝晚凝坐在案前,翻看著從莊子帶回來的賬冊。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誰?”謝晚凝冷聲問道。
“大小姐,是我。”春桃急促的聲音傳來,“二小姐剛才偷偷出府了!”
謝晚凝眼中精光一閃:“往哪個方向去了?”
“往城南。”春桃低聲道,“奴婢本想跟著去,可是……”
“不必跟著。”謝晚凝嘴角微揚,“回去睡吧,明早還要陪她出門呢。”
等春桃走後,謝晚凝喚來秋菊:“去把王媽媽叫來。”
王媽媽很快趕到:“大小姐,老奴剛收到孫子的消息。
說是有個蒙面女子進了破廟,還帶著個包袱。”
“包袱?”謝晚凝冷笑,“看來是送東西去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夜色中的城南方向。謝凌雪啊謝凌雪,你以為躲在破廟裡就安全了嗎?
這個局,才剛剛開始。
“秋菊,明日一早,你去城南的米鋪買些米。”
謝晚凝吩咐道,“順便看看那座破廟的位置。”
“大小姐放心。”秋菊應道,“奴婢一定打探清楚。”
謝晚凝看著燭光下自己的影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要一步步收緊這張網,直到謝凌雪無處可逃。